龍泉灰釉瓷器制釉工藝、肌理類型及其研究意義初探

張國霖

龍泉市張國霖青瓷工作室 浙江龍泉 323700

中國古代高溫釉，基本上屬于灰釉；在日本陶藝中灰釉瓷器份額也舉足輕重；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的 Catawba 縣是美國制作灰釉陶的知名地區。灰釉為商代古老的高溫釉，灰釉陶的出現，改變了陶器的審美標準。釉料出現有四大因素：玻璃形成物、較為穩定、具有一定比例的助熔劑調配、燒制達到1170度以上的高溫，在這四大因素下才會出現陶瓷釉。草木灰調制的灰釉，高溫焙燒后，釉質溫潤如玉，格調古樸典雅，在瓷品中體現著不可替代的“奇葩”之美。中國商代開始的灰釉青瓷，至北宋初，這一階段灰釉青瓷屬于主流。從這一角度看，灰釉青瓷可謂瓷器之母。從生產工藝演進歷史上看，灰釉青瓷脫胎于陶器，先民發明灰釉青瓷工藝，是幾千年燒制陶器的經驗積累。龍泉素面灰釉瓷器，是灰釉燒制的成果，體現傳統儒家的審美特色。灰釉瓷器體現佛道精神，體現禪學的審美，講究自然、脫俗、簡素、寂靜、枯淡、清玄，不慕均齊。許多灰釉瓷器更注重自己獨特的靈魂表達，追求溫馨、柔和的情調。

宋代飲茶修禪的素樸之風影響著當代文人雅士的生活品位，華貴不再是當代茶客的追求，但富有詩意的名字如“三月雨”“五月風”“黃龍玉”等卻喚起人們的美好聯想。因此灰釉瓷器成為當代部分人的酷愛。

《秋意濃》灰釉作品 張國霖

一、灰釉制備工藝

唐英在《陶冶圖說》中說：“釉無灰不成。”草木灰入釉在我國各窯口都有體現。龍泉在隋唐五代的溫暖氣候影響下，到宋代，山上樹木繁茂，而最適宜燒制草木灰的是龍泉山上的狼萁、甜櫧云錦杜鵑、多脈青岡、褐葉青岡、格藥柃、髭脈榿葉等柴木。其次是小葉白辛、野茉莉、鹿角杜鵑、木荷等。筆者的實驗中發現龍窯燒制瓷器用黃山松樹特好，但制作草木灰則并不理想。英國陶藝家測出，松樹石英含量占10%，氧化鉀占26%，但氧化鈣的含量只有25%，而龍泉常用的草木灰燒制樹種中氧化鈣高達63%以上，經過處理，其保存的含量更高，可以為燒制瓷器提供足夠的助熔劑。再者，長期的實驗中，筆者還發現，草木灰中所含成分可能會因植物的種類不同而不同，其生長的氣候環境，如果是緩坡陽光較好的地段，則效果明顯，其土壤結構中如果富含鐵質的紫金土效果較好，采集季節以深秋初冬季為宜。此外對柴木處理方式不同，草木灰品質也會有所不同。不同的灰釉成分會造成瓷器相當大的差異，使青瓷作品呈現無法復制的千變萬化，所以每一件基本都是獨特的，是難得的珍藏品。

以龍泉向陽山緩坡山地上特有的柴草燒制灰釉，其龜裂效果較少、透明度高、裝飾效果明顯，其無規則的落灰痕甚為奇妙。估計與這些柴木中的化學成分里富含的鈣、硅、鐵、鋁、鎂、錳等金屬氧化物有關。將這類草木灰與龍泉富嶺石灰石、錦溪長石等制釉材料按照一定配比制成的灰釉。實驗中以龍泉南宋古傳制釉技術進行對比參考研究，設計后一步步落實研制方案，將草木灰釉的原材料進行古法處理，如以熱水洗灰→均勻攪拌→粗篩除雜質等，按照特定釉料配方實施，燒制時，木灰和坯體內的石英及氧化鋁反應，形成光亮的釉面。木灰主要的成份是氧化鈣，最基礎的助熔劑氧化鋁，Al2O3為 穩定劑，石英SiO2是玻璃質形成物，燒制效果在1260—1280度高溫狀態下最為理想。當燒成瓷器符合審美設計要求后，放手進行草木灰瓷器的燒制。這一反復多次實踐改進的制釉過程，步步小心，每一個環節都進行分析總結，取得經驗及穩定配方后，運用于創作之中。

二、灰釉的機理效果類型

《杪 秋》灰釉作品 張國霖

灰釉瓷其色淡黃，釉層較薄，釉質細膩，時有窯變現象。灰釉瓷顏色、形狀和肌理千差萬別，耐人回味，在龍窯柴燒情形下更為明顯。灰釉的美體現于釉色上，而更體現在釉的機理上。燒制試驗過程中采用不同樹木的灰料配方、不同的瓷泥搭配制作坯體，以不同溫度變化方式及不同的燒成氛圍進行創作，可以出現各種不同類型的肌理效果。灰釉作品中，其表面的質感和紋理，有自然形成的形態各異、獨具一格的各式各樣機理審美效果。

1．芝麻點肌理 或如金點麻的花崗巖石材紋理，或如白麻花花崗巖，或如黃金麻花崗巖，有小點狀的拉絲肌理，隨著窯溫的上升，釉層在豎面往下流，釉形成拉絲狀，草木灰釉在氧化氛圍下生，呈淡青草黃的生動肌理，有幾片小小的秋葉飄零于黃土地的感覺。只要其釉層具有一定的厚度，稍稍達到釉質肥美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機理。有時如云開霧散，天空灑下幾滴細雨，淺黃的陽光映射出一種靜謐、清淡的詩意。一般而言，燒成位置、燒成時間與芝麻點肌理和窯變效果都密切相關。

2．樹皮肌理 在灰釉中加入適量的紫金土，在瓷器坯體原料中也加入適量的紫金土，其坯體表面和灰釉中的鐵元素就可以還原成一種較為粗糙、類似樹皮狀的肌理。樹皮鬼斧神工的自然肌理，給人返璞歸真之親切，不說樹皮默默為樹葉輸送養料，有君子的翩翩風度，有君子卓爾不群的美。單看其素樸自然之美就妙不可言，極具觀賞價值。灰釉瓷以其釉面機理之美，展示生命的履歷和蠕動、生長的表達以及人文文化的寄托。

3.片紋肌理 在灰釉瓷表面常有類似玻璃質狀的片痕，這是灰釉瓷作高溫燒制后，熔融成的玻璃質，出窯后成自然片紋。灰釉瓷的片紋和釉色在窯溫變化中發生自然變化，非人工著意操作形成的效果。

4.火刺肌理 是指灰釉瓷坯表面上未被灰燼沾染的地方留下的火焰顏色和痕跡。諸如紅、橙、黃和緋紅色等火刺顏色，胎體輕薄、富有光澤的器皿上往往偶然出現的緋紅的火刺肌理。在燒制過程中，木柴中的碳元素在窯內高溫作用下，鉀、納、鈣這些助熔元素，隨火焰和氣流的運行作用于坯體，在坯體表面形成色彩和光澤。一般質地細密、雜質少的瓷坯容易出現火刺肌理。

此外還有焦土肌理、自然落灰、積釉和流釉效果、針眼肌理、侵蝕肌理、狹霧肌理等。灰釉瓷的設計、灰釉草木類型的變化、灰釉瓷器的大小、裝窯方式及其擺放位置、木柴類型、燒窯溫度、窯內火路及火焰走向、落灰的多寡、灰燼的落點、余燼的堆砌、燒窯的薪柴不同、燒窯時間的長短及其節奏變化、還原氛圍與強度弱小、降溫方式與降溫速度都影響著灰釉瓷器的燒成肌理。

三、灰釉瓷研究開發的意義

灰釉具有釉質沉穩、色調古樸自然的審美效果，灰釉瓷率樸自然，清清淡淡，與世無爭，淡泊寧靜。素雅的灰釉杯盞，自然的肌理，配上精致的紅茶綠茶，更顯誘人。在今天浮躁、功利偏盛的社會背景下，素雅古樸的追求，尤為珍貴。素雅小巧的灰釉瓷杯，有如連接著知性與淳樸，融合了禮儀與真誠；又像是一顆清雅古樸之心，只盛滿綠茶和盛意，等人用心品嘗。灰釉瓷碗、杯盞、壺罐、注子等器物，在灰釉裝飾下，淡到極致，美至天然，增加了古樸和素雅之味，釉面光潤，在“南青北白”的瓷藝空間中增添一抹清爽的亮色。灰釉瓷以素雅之風，展現樸實之愛，涵養著人精神內質的恬淡。灰釉瓷展示真實平凡的內質，以素雅之氣凸顯其品類的魅力。灰釉瓷將瓷之美和自然的本身在審美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在精致生活的氛圍中，以其特有的素樸古雅之美，撥動人平靜若水的心弦；體現著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天人合一”；也承載了自然素雅之義，成為人們生活的一種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