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安保研究

第16屆奧林匹克冬季運動會于1992年2月8日～23日在法國阿爾貝維爾舉行，此前法國還舉辦了1924年夏蒙尼冬奧會、1968年格勒諾布爾冬奧會。“慕尼黑慘案”的發生，開啟了恐怖分子襲擊重大體育賽事的先河。自此，各奧運會主辦國均將反恐作為安保工作的重中之重，安保工作也成為衡量一屆奧運會成功與否的重要標志。法國高度重視冬奧會安保問題。此次冬奧會重點面臨自然災害、場館安全、恐怖襲擊、社會治安、交通安全、工業事故、環境破壞等風險，針對面臨的嚴峻挑戰，法國從多方面采取嚴格安保措施，未出現重大安保問題，有效保障了冬奧會的順利開展。

做好安保工作頂層設計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舉辦期間，法國面臨前所未有的社會問題。由于冷戰后局部戰爭和沖突不斷，大量難民和非法移民在此期間涌入法國，這部分人群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法國經濟快速發展，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對法國治安產生負面影響。這些難民中混雜著犯罪人員和伊斯蘭極端分子，他們以難民身份入境，在法國實施偷盜、搶劫等行為，嚴重影響社會治安;與此同時，原住民則認為難民在社會福利方面侵犯自身利益，將居高不下的失業率歸咎于難民的存在，游行示威要求遣返難民，使法國社會處于空前分裂的處境。

為此，法國從警務安保層面統籌考慮，通過頒布系列法律法規對警察的權力、義務和責任作出明確規定，采用垂直領導和橫向協同的有機配合實現警務高效運行。一方面法國警察實行垂直領導體制，全國所有重大警務活動均由國家警察總局協調指揮，該體制能夠有效增強快速反應能力，節省警力且有利于各部門明確職責，能夠快速應對各種復雜形勢，協同配合高效完成冬奧會安保任務;另一方面，鑒于法國冬奧會期間國家警察與憲兵分別隸屬于兩個垂直領導系統，各自有明確的分工，故在橫向協調方面主要通過制度與法律的相關規定，實現兩個系統的信息共享和協同配合，提高警察與憲兵在冬奧會期間打擊犯罪、反恐處突、維護治安等方面的聯合行動能力;此外，法國還高度重視安防系統建設、國際合作、立法和預案設置等工作。

開發雪崩預測系統

阿爾貝維爾山區地理環境復雜，冬季降雪量大，面臨著雪崩、地震、極寒天氣、颶風、團霧等威脅。其中，雪崩作為一種復雜的自然現象，容易造成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若在非保護區發生雪崩，則高山滑雪、越野滑雪運動員可能受到傷害;雪崩還會對其他組織人員、觀眾、建筑物、基礎設施等造成損害，比如1970年伊澤爾谷滑雪場雪崩，造成30人死亡。

為確保冬奧會期間免受雪崩威脅，法國積極開發雪崩預測系統。負責雪崩研究的兩個組織Cemagref和Cen基于科學理論開發了ELSA（Etude et Limites de Sites d'Avalanches）系統和MEPRA系統。其中，ELSA系統致力于虛擬天氣條件下的雪崩建模和控制，而MEPRA則用于開展虛擬雪崩路徑預測。ELSA是專門用來模擬雪崩的專業系統，它能夠將象征性的計算機模型與經典的數值模型進行結合，模擬不同的雪崩場景。該系統還介紹了解決雪崩中出現問題的方法;MEPRA專家分析系統則用來預測雪崩風險，該系統能夠利用當地的氣象數據、積雪形態和能量狀態，通過雪層力學分析對地形和地層剖面分類，可以推導出4級自然雪崩風險。這兩個系統的成功運用使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免遭雪崩威脅。

設計安保輔助決策系統

本屆冬奧會不僅在比賽項目設置上超過之前的歷屆冬奧會，比賽場館的分散程度也創造了歷史之最。比賽場館（ 地） 分布在12個城鎮中，只有 18個比賽項目在阿爾貝維爾本地舉行，13個比賽場地分散在1600平方公里的巴黎及周邊地區。

為有效解決安保力量有限、賽場區域分散、面臨風險嚴峻等現實問題，法國冬奧會安保特別注重發展科技，設計出一款名為RAMAS的輔助決策系統，這一系統主要包括專家系統、GIS數據庫和分布式硬件資源分配系統。需要注明的是這一系統的目的在于輔助決策，而不是指揮和控制。該系統的任務是整理、解釋和展示信息，旨在為決策者提供評估和設計計劃的最佳專業知識。

RAMAS系統主要由三個部分組成：一是專家系統，這部分主要包括如何處理突發事件的相關知識，由超過60名專家設置有關雪崩、公路交通事故、工業突發事件及群體性事件的相關知識;二是地形學數據單元，這一部分由GIS系統（地理信息系統）提供公路、鐵路、電力系統、停車場等相關信息;三是優化系統，這一系統旨在優化日常工作及突發事件發生后的安保力量配置。RAMAS輔助決策系統通過“危機—反應—資源分配”的方式分析突發事件，根據可獲得的資源提出適宜的安保力量及資源配置方法，還能夠根據信息的逐漸完善改進計劃。需要注意的是，RAMAS不直接發布命令，而是通過專門的傳輸方式，為指揮官作出決策提供依據。

例如，在伊澤爾谷滑雪場的賽事即將結束之時，天氣惡劣，能見度很低。安保指揮部接到消息稱一輛車從公路翻入峽谷中，附近安保和醫護人員已經趕赴現場進行急救;指揮人員將相關信息輸入計算機控制臺，RAMAS專家系統給出一個干預計劃，但由于救援人員尚未到達現場，導致現場細節缺失，系統推斷傷亡人數較高，給出的干預計劃較復雜;當第一批安保人員到達現場準確描述信息后，RAMAS系統立即完善干預計劃，給出合理建議，經指揮部人員協商之后，確定最終救援方案，通過合理調配車輛、救援人員，獲得良好處置結果。

重視場所安全保衛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共有64個國家和地區的代表隊參加，共計2200多名優秀運動員參加競賽，100多萬名觀眾參與，約20億人通過電視觀看奧運會，參與國家與人數明顯多于此前的各屆冬奧會。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室內場館眾多，主要面臨場館突發性群體性事件風險、消防安全和工業事故風險。在群體性事件風險方面，重點存在擁擠、踩踏事故風險，例如奧林匹克滑冰館可以容納9000名觀眾觀看冰上項目的賽事，人群過于密集，觀眾在比賽中產生緊張、憤怒、恐懼、失落等情緒，很有可能發生不文明行為，易導致突發性群體事件的發生;在消防安全風險方面，由于阿爾貝維爾冬奧會比賽場館新建、改建率不高，部分場館設施存在老化現象，消防設施和器械使用頻率不高，容易引發火災等危險;另外，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多數場地須經塔朗泰斯（Tarentaise）山谷。塔朗泰斯是一個活躍的工業（產業）區，工業區中有各種工廠、發電廠、加油站、燃料站等危險單位。以上單位一旦發生工業事故，發生煙氣彌漫、人員傷亡等情況，極易引發媒體關注，造成惡劣影響。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各新建場館在建設過程中充分考慮了節能環保及場館的多功能運用等問題，設計了可拆卸座椅。為確保冬奧會各場館的安全，法國安保部門一方面通過加強原有場館安防措施，提早介入新建場館安防設施建設工作，充分考慮觀眾疏散設施，對場館出入口進行合理規劃，有效實現場館的安全防護;另一方面，加強工業區安全保衛工作，對重點區域進行風險防控評估，加強應急預案的制定，嚴防冬奧會期間發生火災、爆炸、有毒物質泄漏等事故。

加強基礎設施建設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舉辦后，財政報告顯示，其總開支約為120億法郎，除公布的40億法郎的預算之外，還包括78億法郎的基礎設施成本。雖然從公示的數據中難以發現安保的具體投入，但阿爾貝維爾冬奧會的總投入明顯低于之后平昌冬奧會投入28萬警力和索契冬奧會投入20億美元的安保經費。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比賽場地過于分散，即使在道路暢通的情況下，不同賽區之間路程也需要半天時間，加之許多比賽場館位于偏遠的山村，多數公路只有雙車道，且阿爾貝維爾冬奧會的諸多場地必須經過塔朗泰斯（Tarentaise）山谷才能到達。特殊的地理環境因素使道路交通安保部門面臨多賽區、大跨度、高寒、冰雪、惡劣天氣等風險因素;還面臨賽事交通、要人交通、社會交通疊加運行等多方面挑戰，安保形勢嚴峻復雜。為更好地規避道路安全風險，法國對公路、鐵路、機場等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巨資，試圖通過450公里的公路網、民用直升機等設施將各賽區場地緊密聯系在一起，并運用RAMAS系統輔助交通指揮以緩解道路交通壓力;賽區道路多為雙車道，法國規定比賽日禁止私家車在賽區道路通行，并盡可能投入更多的公共交通運輸設備減緩運輸壓力。通過以上舉措，阿爾貝維爾冬奧會期間沒有發生大的交通安全事故。遺憾的是以上措施沒有徹底解決阿爾貝維爾冬奧會的交通擁堵現象。

另外，因為阿爾貝維爾冬奧會規模巨大，所以要確保即時信息的有效傳送，還需要構建一個高質量、安全可靠和方便操作的通信網絡。阿爾貝維爾是一個只有17000名居民的小鎮，其通信基礎設施薄弱，地理位置偏遠，法國電信專門為奧運會設計了一套內部通信網絡，將13個通信中心連接成一個網絡，確保比賽期間各中心的圖像、聲音和數據傳輸不間斷。這一網絡系統作為當時最先進的網絡技術，能夠滿足四萬人的內部通信需求，并滿足20億人的外部需求，這也使得在阿爾貝維爾冬奧會期間發生的任何情況，都能夠通過網絡系統快速地向世界各個角落傳播。

開展安保專業培訓

專業安保力量是冬奧會安全保衛的主要依靠力量。受阿爾貝維爾冬奧會特殊地理位置的影響，專業安保人員辦公地點和安保人員數量較少，有限的安保人員必須承擔繁重的常規工作。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各比賽地區及其附近發生任何突發性事件，需要及時對有限的安保人員進行崗位調整，以確保事件得到妥善處理，但若同時發生多起突發性事件，則常規處理方式難以有效控制事態的發展。

為提高安保力量對突發事件的干預效率，阿爾貝維爾首先合理劃分安保區域，將安保場地分成七個自治區域，每一區域配置一名副職行政長官，每個區域的配套安保力量由警察、憲兵、消防員和醫務人員組成，確保不同自治區域內安保人員結構合理，避免各管轄區域相互干擾;二是加強政府與市場或社會機構合作，廣泛發動社會力量參與安保工作;三是明確責任分工，重要場館內的安保工作由活動主辦方通過市場或社會力量組織開展，警察負責場館周邊安全防范，若活動現場出現違法犯罪行為或大規模騷亂，警方有義務進行干預，這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解專業安保人員工作壓力;四是對相關人員進行必要的培訓，確保突發事件發生后不同職責的安保人員能夠協同配合，高效率處置突發事件。

完善反恐對策

阿爾貝維爾冬奧會期間，法國面臨本土恐怖襲擊和國際恐怖勢力的威脅。

1980—1996年，法國被稱為國際恐怖主義的“天堂”，法國恐怖襲擊分別在1986年、1996年出現兩次高峰。阿爾貝維爾冬奧會開幕式上有人試圖破壞電力供應系統，但由于法國在冬奧會期間加強情報工作，從立法、司法、執法等方面全面開展工作，加大預算、升級裝備，重視危險評估和預測工作，根據危險程度制定相應的工作預案，開展反恐演練，保障了冬奧會免于恐怖襲擊的影響。

反恐升級為奧運會安保的核心任務，成為安保的重中之重。為保障阿爾貝維爾冬奧會免受恐怖襲擊，法國重點從安防系統建設、情報、國際合作、邊境管控、立法和預案設置等方面開展工作。一是重視安保指揮系統建設，重點防范場館及周邊區域，高風險區域加強安保力量;二是加強情報工作，加大預算、升級裝備;三是加強國際合作，在情報信息交流、國際警務交流等方面為反恐提供保障;四是加強邊境防范，防止國際恐怖勢力在冬奧會期間趁機入境法國實施恐怖襲擊;五是加強立法、司法、執法等方面工作，通過預審法官主導性的反恐模式加快反恐偵訴速度，提高了反恐效能，將恐怖主義定義為從重處罰的故意犯罪，在嚴厲打擊恐怖主義的同時強調積極預防;六是重視危險評估和預測工作，根據危險程度制定相應的工作預案，保障冬奧會免于恐怖襲擊的影響。

加強環境保護

賽事組織方為了減少破壞，開展了一系列工作;賽事舉辦地也積極開展保護動植物生命、保護阿爾卑斯山活動。法國國家層面則從三個方面對環境破壞進行干預：一是努力限制大型建筑和新修道路對村莊和生物群落的影響;第二，全力加強靠近奧林匹克遺址的瓦諾伊斯國家公園的保護;第三，通過張貼海報的形式引起公眾和媒體對環境保護的重視。

【作者簡介】孫越穎，女，北京警察學院警務技戰術教研部副教授，教育學博士，研究方向：反恐學。

（責任編輯：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