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姑

◇文/肖忠田 圖/段明

民國初期。有一天，在京漢鐵路列車的一節車廂里，有一位懷里抱著一個小孩的山村姑娘，突然在一個農民的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指指他鼓鼓囊囊的衣袋，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那農民頓時慌慌張張走進了廁所間，過了一會兒，農民下車走了。

那山村姑娘眼看農民下車后，到了一個小站口，她也抱著孩子下了車，走了一段路，便進入了太行山的一條峽谷之中。

山姑正在那山峰聳立、樹木陰森的山谷中走著，突然有八個彪形大漢從背后追來。他們邊追邊大聲喊著：“拿命來！”

山姑聽到喊聲，回頭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她定了定神，含著笑迎了上去。

為首的大漢，立眉豎眼，面帶殺氣，兩腮橫肉一繃，厲聲喝道：“可認得俺嗎？”

山姑臉上仍舊笑著，嘴里卻怯生生地說：“大哥何出此言，小女子不識尊顏！”那漢子冷笑兩聲，咬牙切齒地“嘿嘿”一陣冷笑說：“你倒健忘，車上之事俺還記得！”

山姑一聽，嘴里連連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都怪小女子年輕不懂事，以后再也不多嘴管閑事了，望大哥饒小女子這一次吧！”

那漢子大聲斥道：“饒你？我問你，你一碗飯已到嘴邊，忽然有人撒把沙進去，叫你吃不成飯，你能饒他嗎？”那七個漢子齊聲嚷著：“不饒！”

原來這群大漢是一伙強盜，在火車上他們已盯上了那個農民，被山姑發現了，就告訴了農民，壞了他們的事，現在是趕來問罪的。

山姑見強盜不肯饒她，只得收了笑容，問道：“眾位大哥，既然不肯饒恕小女子，但不知如何發落？”眾強盜吼道：“不坑財，則害命！這是老規矩。”說完擲過麻繩，要山姑自己縊死。

誰知這山姑一點兒也不恐慌，反而微微一笑，輕聲說：“那好吧，我多事，我承擔，不過這事和我那小孩無關，可否饒他一死？”眾強盜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說：“可以。”

于是，那山姑慢慢地走到一棵大樹下，將懷中小孩放在地上，脫下自己身上的罩衣給孩子披上，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腰帶束緊，站在路當中，平靜地說：“我不想自己尋死，倘若你們一定置我于死地，請來動手！”

為首強人“啊”的一聲狂叫，撲向山姑，伸出鐵鉗似的大手，準備將山姑抓起摔死，哪知，他用手抓住山姑的腰帶，用盡平生之力，拉了三拉，舉了三舉，那山姑似磐石一樣，紋絲不動。那強人又羞又怒，他又往后退回幾步，再一聲大喊，惡狠狠地沖上去，照準山姑面門擊去。山姑見了，不慌不忙，只輕輕用左手一架，就勢握住對方手腕，只一抖，叫聲“下”，那強人突然一聲尖叫，左手托了右臂，閃在一旁，疼得渾身發顫，動彈不得了。

其余七人，一齊大叫著撲上來拼命。那山姑依然不慌不忙，腳蹬手撥，轉眼間七個人有的被摘了胳膊，有的被摘了腿。他們知道遇到了高手，一個個苦求饒命。山姑走過去抱起孩子，環視眾強盜，斥道：“你們為盜，太過分了，今日到頭了。我好心給臉不要臉，硬要加害好人，幸虧遇到了我，若遇到他人，豈不在你們手下喪生？起來，隨我回家，再聽發落！”

眾強盜沒法，只得哼哼唧唧地跟著山姑，沿著崎嶇山路朝山上走去。約莫走了三五里，來到一座山莊大門前，山姑命令道：“你們在門口等著，不許亂動，動一動要你們命！”說完，緩步進院去了。

眾強人在外等了好長工夫，才見一位身材魁梧、白發銀須、手持山木拐杖的老人走出來。他沖著眾強盜說：“你們也太逞強了，聽我女兒說，你們還有歪詞，說什么一碗飯到嘴邊了，有人撒沙子進去，害你們不能吃飯了。我問你們，那碗飯是誰的？是你們一滴血、一滴汗種地換來的嗎？那是人家的嘛！今天你們幸好遇到的是我那小女，她心慈手軟，沒要你們的命；若遇到我那八個兒子，不把你們捏成肉粉？！算了，既然我女兒不要你們的命，我上年紀的人也不加害你們了。她會摘，我會安，我把你們胳膊安好就是了。”說完，抖胳膊搖腿，把八個強盜的臂腿全部對上了。然后說：“你們想報復，就請來吧，這是我家大門，我老漢等著你們。”

八個強盜立即倒身跪拜，齊聲道：“小的不敢！”說完，灰溜溜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