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來到律師事務所

夏小喬

一個下雨天的傍晚，一只兔子來到了律師事務所，他是有什么要緊的事需要律師幫忙嗎？這真是一件稀奇事，我們一起去瞧瞧吧！

一個下著細雨的黃昏，我在律師事務所一樓的接待室值班。

臨近下班時，由于下雨的緣故，天色比平時要昏暗些。應該沒有人來了吧？這樣想著，我關上了電腦，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打算一到下班時間就鎖門回家。

“嗒嗒嗒”“嗒嗒嗒”，好像有人來了。“您好，這里是律師事務所吧？”

我聽到了說話的聲音，卻沒見到人。

“嗯……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

“我是從映山紅公園來的，和鄰居鬧了糾紛，想找個律師打官司。”一只兔子來到我面前，他撐著一把樹葉雨傘，傘的邊緣正嗒嗒嗒地滴著水。

兔子的雨傘做得挺精致，樹枝做的骨架，傘面是向日葵的葉子。

兔子見我看著雨傘，連忙退到門外說：“不好意思，把地板弄濕了，我把它放到門口去。”

他把雨傘收起來，靠著玻璃門放好，馬上又進來了。

我想告訴兔子，他的糾紛我們沒辦法介入。可還沒等我開口，兔子就噼里啪啦地說開了：“我真是太生氣了！葵兒故意擋住我的陽光，是不是很過分？我叫她走開，她就是不走，簡直蠻橫無理！”

看來是沒辦法下班了，我給兔子倒了一杯水，請他坐到椅子上慢慢說。

“當初是我答應讓她在旁邊安家落戶的，平時照顧她不少，現在倒好，她不僅賴著不走，還影響了我的生活。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好像叫恩將仇報。”兔子氣呼呼地說，“對，就是恩將仇報！”

“先喝點水吧。”我把水杯遞給兔子，他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接著說：“你不知道我現在的生活有多不方便。我在窗前看書，她就擋住我的窗口，搞得我看不下去;我在廚房做菜，她就在外面嗚里哇啦說個不停，我一會兒忘記放鹽，一會兒又放了兩次鹽，菜都沒法吃;我想外出的時候，她就堵住我的大門，不讓我出去。最可氣的是她認為自己一點兒都沒做錯。”

如果兔子說的都是事實，那他有這樣一個瞎折騰的鄰居，確實挺糟心的。鄰居嘛，低頭不見抬頭見，要是相處不好，對生活還是有很大影響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動物，如此蠻不講理。

“葵兒也是兔子嗎？”我猜測道。

“不是，不是，她不是兔子，是一株向日葵。”兔子用手畫了一個圈。

“向日葵？”這個答案挺讓我意外的。我想象著兔子被一株向日葵搞得團團轉的場景，差點笑出聲。

我告訴兔子：“你的案子我們沒辦法接受委托，鄰里之間的糾紛最好能自行解決。”

“我聽說鄰里糾紛的案子你們也辦過，葵兒確實影響了我的通風和采光，給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不便！”兔子認真地看著我，“再說，映山紅公園是在你們律所的管轄范圍里吧？”

這倒沒錯，只是……接受一只兔子的委托去起訴一朵花，沒有哪個人類法院會受理呀。

“呃……”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兔子解釋，他和葵兒的糾紛真要起訴的話，是極其怪異的一樁事。

“我會付報酬給您的。”兔子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東西，有一顆栗子、兩朵蘑菇、一串紅豆手鏈、一把銀杏葉做的扇子，“不夠的話，我明天可以再帶些來。”

“也不是收費的問題……”我還沒說完，兔子就打斷我的話抓起栗子說：“別小看這些東西，它們的來歷可都不簡單。”

栗子是兔子在公園山頂上撿來的，那棵栗子樹很大，也很美。關于山頂上的栗子樹，兔子之前不知道它的存在，是一只蜜蜂告訴葵兒，說栗子樹一年四季都能照到陽光，栗子特別香甜。

“葵兒讓我去山頂看看，我爬上了山，站在栗子樹下，能看到城市的馬路和高樓，能看到更廣闊的天空，那兒吹的風，也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嗯，這種味道大概就叫自由吧。”兔子說這些話的時候，眼里有亮晶晶的光在閃動。

我真是粗心，去過映山紅公園的山頂好幾次，竟然沒留意那里有棵栗子樹。在我眼里簡單的風景，從兔子嘴里說出來竟然這樣美。

“我把這些講給葵兒聽，她說有腿真是好，可以去好多地方，不像她只能扎根在泥土里。”兔子的語氣里透著小小的遺憾。

栗子成熟后掉下來，兔子撿了好多個，煮了栗子羹，烤了栗子蛋糕。兔子坐在暖陽下一遍遍地跟葵兒講著山頂的風、城市的高樓和馬路。

“還有你看這把扇子。”兔子指著銀杏葉扇子，“秋天的時候，風把銀杏葉吹到了我家門口，我數了數，有八片，葵兒說剛好可以做一把扇子。我覺得這主意不錯，就把葉子做成了扇子。”

不得不說，兔子的手工活兒真不錯，扇子用細細的麻線穿成，上下用了兩片竹片固定，一片上面刻著“葵兒”，另一片上刻著“小恩”。

小恩——應該就是兔子的名字了。

兔子又講了紅豆手鏈和蘑菇的來歷，都和葵兒有關，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他們是鄰居，更是好朋友。至于為什么會變成今天的樣子，是因為一場雨，具體說是因為雨后的彩虹。

前一段時間，兔子得了重感冒發燒、咳嗽、頭疼、流鼻涕，還四肢無力。感冒的癥狀都集合到了他身上，他連去看病的力氣都沒有。

葵兒看了很是著急，就托一只蝴蝶請來了醫生。兔子吃了藥，燒退了下去。

因為這場感冒，兔子在家里悶壞了。多虧有葵兒，每天在窗子外陪他聊天，告訴他風向，給他講小鳥在人家屋檐下做了什么調皮事，玉蘭花又新開了幾朵，蜜蜂嗡嗡地傳播了哪些新鮮話題……

休息了一陣子，兔子還有些咳嗽，不過精神好多了。一天下午下起了雨，兔子聞到了潮濕的清新氣息，就嚷嚷著雨停后要出去看彩虹。

葵兒說下雨天涼，不讓兔子出門。兔子想從窗戶爬出去，她就斜過身子堵上窗子，兔子想從大門走出去：她就用頭堵住大門，對兔子絮絮叨叨地講要如何保護好身體。

“她太不講理了，我需要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不然總是悶在家里也會悶出病來的。”兔子嘆了一口氣，“還有我也想去戶外，到葵兒身邊，和她一起看彩虹。”

于是，兔子趁葵兒打盹兒的時候，從門縫里溜了出去，晚上回來咳嗽得更厲害了。葵兒發了好大的脾氣，不停地找他的碴兒。

“她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我真受不了啦！”

原來這對朋友是鬧了小別扭啊！葵兒這樣折騰，是因為她在生兔子的氣。

“你跟葵兒道歉了嗎？”

“我為什么要道歉？”

“葵兒不讓你出門，是關心你，你不聽她的建議，感冒又加重了呀！”

“她知道我喜歡看彩虹，卻偏不讓我看，我還生氣呢。”兔子噘著三瓣嘴，語氣里的火藥味兒卻不濃了。

“你和葵兒一起看過彩虹嗎？”我問。

“看過啊，彩虹可漂亮了。葵兒說風雨過后天空才會有彩虹，風雨過后的天空也會更加明亮。”兔子看著我，笑了起來，“真是這樣，每次下過雨后，天空就像被擦過一樣，明晃晃的。”

“你和葵兒之間就好像是天空下了一場雨，等雨過后，你們就會看到彩虹。”好朋友之間，不都是這樣嗎？

“哎呀——”兔子突然從椅子上跳下來，“我要回去了，以前下雨的時候，葵兒會把頭伸進我的窗戶里避雨，剛才我出門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把窗戶打開。”

真是有趣，別人下雨天關窗戶，兔子下雨天卻開窗戶。兔子和葵兒的友情，還真是讓人羨慕。

兔子把栗子什么的推到我面前：“謝謝您聽我說了這么多，這些就當是我送給您的禮物吧！”

我留下了栗子和蘑菇，把扇子和紅豆手鏈還給了兔子。

兔子撐起樹葉雨傘，急匆匆地蹦跳著跑遠了。

隔壁公司的一名職員路過，探進頭來說：“這么晚還沒回家？”

“是的，剛才來了……”我沒有把“兔子”兩個字說出來，兔子來過的事好像是一場夢。

我看著桌子上的栗子和蘑菇。嗯，沒錯，剛才確實有一只兔子來過，他遇到了一點麻煩。

不過，我看看窗外，沒多久就會雨過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