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

萬芊

1949年5月13日，縣城解放，姜排長奉命赴陳墩鎮任人民政府第一任鎮長。接受任命，姜排長帶著全副武裝的警衛員小李，由渡江支前模范老江父子駕船，往緊靠淀山湖的陳墩鎮進發。

暮春的江南水鄉，氣候多變，出發時，縣城還是晴好的天氣，出了城，經過幾個大湖，天氣就不一樣了，一片片大霧，籠罩著湖河田野，很難看清哪里是岸哪是河汊港灣。沒有風，風帆使不上勁，用櫓搖著船，半天也沒行多少水路。船到了靠近陳墩鎮的一個大湖里，竟然迷失了方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先進湖的河汊。老江記得鎮頭有棵高大的銀杏樹，然而在大霧中，哪里能找到銀杏樹，只能估計著大概的方向，朝東南方向繼續行船。

突然，霧中有人喊：誰？舉起手來。隨著喊聲，不遠處傳來嘩啦啦拉槍栓的聲音。姜排長從對方船上拉槍栓的聲音判斷，對方少說七八條槍。幾乎同時，小李的沖鋒槍子彈也上了膛。

兩船漸漸靠近，姜排長果真發現對方船上七條長槍一支短槍，居然沒有一人穿軍裝，顯然不是啥正規部隊。

姜排長一手握著盒子槍，神色威嚴地說：“我是陳墩鎮人民政府鎮長，請問你們是什么人？”

船首一人，端著長槍，沖著姜排長說：“我們是上海茅鎮保安隊的，你陳墩鎮鎮長，跑到我們上海來干嗎？我們上海有大炮、坦克，夠你們折騰的。”

姜排長大義凜然，把盒子槍插入槍盒，擺出一副不屑的姿態說：“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已經過了大江，大軍壓城。你們到底想跟誰斗？事先得給自己留條活路。看你們年齡，我想你們都是拖家帶口的，在為掙些口糧賣命。不像我們，一個人大大小小戰場一個個過來了。”說著，姜排長拉開前胸，挺著左肩，讓來船上的人見自己若蜈蚣一樣的傷疤，說：“這是在沖鋒中跟日本兵肉搏時留下的英雄疤。如果你們想見識，我身上還有！”

警衛員小李這時突然拉開自己的外套，說：“不說你們可能不知道，我身上都是英雄雷，炸你們一個夠本，炸你們八個，凈賺你們七個。值！我就是沖你們這些殘兵敗將來的。”

這時，對面船艙里一個端盒子槍的家伙吼道：“不要聽他們瞎說，押鎮上去。”

于是，有人過來卸槍，有人過來拴船，而有人想靠近警衛員小李時，那人慫了，只見警衛員小李一只手緊緊握著胸前的光榮雷。拴住了船，兩條船歪歪扭扭朝他們指定的方向駛過去。

霧中，漸漸看見了湖岸，看見了河汊，船靠在了一處蘆葦灘涂。端盒子槍的家伙罵罵咧咧讓手下人押著這邊四人下船步行。

姜排長走在中間，他朝四周一瞧，發現長槍少了兩支。顯然，上岸時，對方有兩人溜了。

霧氣時濃時淡，經過一個小村莊時，一轉眼，姜排長又發現對方少了兩支長槍。四人對四人，對方顯然有點心虛了。那端盒子槍的家伙罵得更兇了，顯然是在為自己壯膽。

靠近集鎮時，霧氣仍繚繞著。霧中有好幾個干活的農民迎面走來，冷不防，四人中突然有人朝天放了一槍，迎面過來的農民驚慌中四散而去。不料想那三個端長槍的家伙溜得比兔子還快。

端盒子槍的家伙稍緩過神來，警衛員已經身手敏捷地繳了那家伙的槍。那家伙一下子雙膝跪地，不住聲地求饒。

老江隨手搓了一段草繩，把端盒子槍的家伙反手結結實實地捆了，警衛員小李用槍押著。

姜排長厲聲警告他：“你想清楚了，不要繼續與人民為敵。老老實實為我們帶路，這是給你最后的棄暗投明、立功贖罪的機會。”

那端盒子槍的家伙一迭聲地說著“是的、是的”，乖乖地在前面帶路。復又找到了剛才的兩條船，老江父子倆借著微風，扯起風帆，兩條船一前一后拖著，朝陳墩鎮方向駛去。

半夜時分，姜排長四人押著端盒子槍的家伙靠上鎮南長堰，當地不少干部和群眾已在此翹盼多時。

大伙兒一見新鎮長一行押著一家伙，都說認識。

原來，那家伙原本就是陳墩鎮的小混混，常常欺壓百姓。后來，多次犯事，鎮上實在混不下去了，又去投奔茅鎮當了個保安隊小隊長。沒想到，姜排長上任第一天竟自己送上門來束手就擒，真是大快人心。

選自《昆山日報》2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