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廢話

積雪草

人與人之間交往，如果沒有些許廢話的鋪墊，恐怕很難正常進行。有人說，一個喜歡講廢話的人幸福指數高，很容易得到滿足和快樂，與人相處也很有人情味。理論上來說，廢話往往沒有明確的指向，沒有功利性、目的性，所以一般人不會設防，很容易使人親近。

我發現一個規律，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講廢話。一天中，人們多數時候講的都是一些廢話。講廢話不僅僅是一種習慣，更是打破沉悶的一種方式。沉悶的世界會讓人感到黑暗，內心生出慌張和恐懼。

幾乎每個人，不管長到多大，只要出門，父親都會提醒：“東西帶齊了嗎？要注意安全。”母親會嘮叨：“別熬夜，對身體不好。餓了要吃飯，天冷了要加衣。”

愛人之間更是如此：“辦完事情后，要早些回家啊。”如果你找到一個愿意聽你講廢話的人，那么恭喜你，你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兩個人在一起，如果連廢話都懶得講，就很可能進入一種很微妙的狀態。

一輩子很長，不說一些廢話怎么打發無聊的時光？可是，我們的古人和先賢卻并不贊同這個說法。孔子說：“訥于言而敏于行。”意思是說，要少說話多做事，一語道破儒家為人處世的玄機。曾國藩曾一生修持“戒多言”，每日三省吾身，而且作為家訓傳承。梁實秋有一篇文章，題目就叫《少說廢話》，論述什么是廢話，“沒有多少意義的話就是廢話”。

沒有多少意義的話到底該不該說呢？話語作為人類信息溝通重要的手段，是人與人之間高級的傳遞媒介。我們強調廢話的溫暖，“無用”而有趣，并不是想否定語言的強大功能和力量。

生活在塵世間，很多人并沒有強大到不需要語言的地步，特別是遇到過不去的坎，遇到困苦挫折，內心會不由自主地生出焦慮、慌張、恐懼，如果這時候有人安慰你一下，哪怕蒼白無力，并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同樣會溫暖一顆脆弱受傷的心。

記得有一年冬天，我一個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進無可攻，退無可守。生活把我逼到角落里，狹小的空間，逼仄的氛圍，還有那個特別特別冷的冬天，以至內心生出絕望。

母親打來電話，嘮叨了幾句，然后問我：“吃飯了嗎？加衣服了嗎？還好嗎？”我聽了，只是說還好還好，眼淚卻流了下來。所有的抑郁、憤懣、不開心，被母親的一堆廢話化解掉了。

長大后才明白，有一種溫暖叫爸爸的提醒、媽媽的嘮叨以及愛人的情話。這個世界上喜歡對你說廢話的人不多，就那么幾個，除了父母、愛人、兒女，還有知交好友。這些人會不厭其煩地和你絮絮叨叨，不管有事沒事，總會找些廢話說。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愿意聽你講廢話，還有人跟你講廢話，一定要好好珍惜這些和你有交集的人。

少說話是教養，會說話是修養，但是，如果不說話卻會憋死人。說話是一門藝術，也是一種智慧，適當說些溫暖的廢話，是人與人之間的潤滑劑，是真情流露，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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