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生為愛情歌唱

徐廷華

吳文季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可他卻是個了不起的音樂人。他一生采集并整理改編了兩百余首民歌，特別是《跑馬溜溜的山上》（即《康定情歌》），幾十年來家喻戶曉，廣為傳唱，成為中國民歌中享譽世界的優秀作品之一。

在南京改定《康定情歌》

吳文季出生于福建泉州惠安縣洛陽古鎮。他從小聰慧樸實，熱愛民間文藝。早在集美農林高中讀書時，他就四處奔波采集民歌，有一年竟采集了100余首。后來，吳文季輟學回老家當了小學教員。1938年夏，為尋找抗日救國道路，吳文季毅然棄教前往武漢，幾經周折考入“戰時干部訓練團”（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戰時工作干部訓練團簡稱，是抗日戰爭時期國民黨中央所開辦的一個大型軍事、政治訓練機構），后輾轉湖南、貴州等地到了重慶。

1946年，已是南京國立音樂學院作曲系學生的吳文季，和摯友許光燦相約到當時藏漢文化交匯的山城康定采集民歌。那里有一種“溜溜調”的民歌很盛行，旋律熱情奔放，對愛情的表露大膽潑辣，吳文季頗有興趣，便四處收集。當地老人還跟他講了一個美好的傳說：康定城有一個賣松光的藏族姑娘名叫朵洛，長得漂亮，舉世無雙，康定人稱“松光西施”。每天早上她都要上街賣松光，康定人只要聽見她叫賣松光的聲音，都要打開門窗探出頭來，有的是為了買松光，更多的是為了一睹“松光西施”的芳容。康定“溜溜調”唱的就是朵洛，這可能就是《康定情歌》最早的雛形。

這傳說讓吳文季感到新奇，便對曲調和歌詞加以整理和改編。一天，有一個精妙的旋律忽然在吳文季腦海里逐漸明晰起來，他隨即抓住這一旋律，哼出了“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喲”，他迅速拿出紙筆記錄下來。當晚，他又反復進行了修改，定名為《跑馬溜溜的山上》。

回到南京后，恰巧學校舉辦師生聯歡會，吳文季將這首歌再次修改后，交給聲樂老師伍正謙。伍正謙看過后覺得不錯，就請系主任江定仙為這首歌編配。隨后，江定仙寫出了鋼琴伴奏，并把《跑馬溜溜的山上》改名為《康定情歌》。

1947年4月19日，南京國際俱樂部正在進行一場音樂會演出，輪到獨唱《康定情歌》時，不知怎么突然停電了，劇場工作人員立即拿出備用蠟燭插在高腳燭臺里，在燭光搖曳中，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聲樂教育家喻宜萱首唱了《康定情歌》，贏得一片掌聲。此后，《康定情歌》成了喻宜萱演唱中的保留節目。隨后，喜愛唱歌的青年男女嘴邊不時地會哼出“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喲”的旋律。1948年，喻宜萱把《康定情歌》帶到巴黎演出。從此，《康定情歌》享譽世界。

坎坷的人生命運

1949年5月，吳文季在南京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先后在第二野戰軍戰斗文工團、西南軍區戰斗文工團、總政文工團當歌唱演員，并任研究員、歌唱組副組長等職。1952年，他在北京首唱和領唱《英雄們戰勝了大渡河》，震動了中國樂壇。

正當吳文季在人生史冊上續寫新篇的時候，命運出現了轉折，一條充滿不幸與坎坷的道路出現在他面前。1953年12月，吳文季因參加過“戰時干部訓練團”，被懷疑有歷史問題遣送回家鄉勞動改造。那時，吳文季正與一位姑娘熱戀，他左思右想，最后拿定主意，不能因為自己連累對方，于是忍痛分手，終身未娶。一如幾十年后著名散文家梁衡在《大渡河上三首歌》一文中引用吳文季的碑文：“他終生為愛情而歌唱，卻沒有得到過愛。”

身處逆境的吳文季回到家鄉后，孤單一人，開荒種地，接受管教，日子過得很艱苦。但他沒有放棄鐘愛的音樂。那幾年，他精心為舞劇《阿蘭》《豐收之夜》和歌劇《惠女頌》等作品譜曲，在北京和上海匯演受到好評。可是，厄運像惡魔一樣再次降臨到吳文季身上，1964年，他被當作“階級異己分子”趕出當時任教的學校。1966年5月1日，吳文季在貧病交加中含冤病逝于故鄉。

歷史為他正名

1986年，春風吹拂，在吳文季逝世20周年后，家鄉泉州為他恢復了名譽。與此同時，上海輕音樂團、中國民族樂團的眾多藝術家將《康定情歌》重新編曲、配器，由我國著名歌唱家朱逢博重新傳唱，《康定情歌》又一次在國內掀起熱潮，成為中國經典民歌之一。

令人不解的是，盡管《康定情歌》家喻戶曉，但出版的《康定情歌》歌曲中卻沒有詞曲作者的名字，只冠以四川民歌（見《中外抒情歌曲300首》，1979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仍沿用《跑馬溜溜的山上》），也沒有記譜、整理者。到了21世紀初，康定地區通過多年的調查和深入了解，并訪問了吳文季的學生和歌唱家喻宜萱老人，最終證實《康定情歌》是吳文季20世紀40年代在康定收集整理的。從此，吳文季的名字終于和這首名曲連在了一起。

20世紀末，《康定情歌》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十首最具影響力的民歌”，被譽為“中國第一情歌”。2001年5月29日，華燈璀璨的人民大會堂，世界三大歌王之一的多明戈與一位女高音歌唱家用中文演唱《康定情歌》，轟動全場，人們再次被這首情歌的魅力深深打動。

斯人已逝，情歌不朽，可惜，吳文季再也聽不到了。年年月月，還有人無數次來到泉州市惠安縣洛陽鎮吳文季的故居，在吳文季的墓前緬懷這位偉大的音樂家。

編輯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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