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新作文 執行/寒云
人類的歷史靠什么界定?有兩個標準,第一是史書的記載,第二就是實物的佐證。考古,就是用先人留下的遺跡來判斷當初真實的歷史。現代考古出現以前,人們了解過去幾乎全靠史書的記載。正是考古,讓我們對人類的歷史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脈絡,也越來越清楚古人的生活是什么樣的。考古,對我們現在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影響呢?今年也是中國考古學誕生一百周年,一百年來,通過考古,我們究竟發現了什么?
18世紀,歐洲富有冒險精神的研究者已開始挖掘一些備受關注的遺址,比如意大利的龐貝古城、英國的巨石陣等,但系統的發掘要到19世紀。現代考古學的確立,則是在19世紀中期。
埃及金字塔和木乃伊,以及瑪雅文明的發現,都是考古學家為人類重新發現的遺失的、藏匿的歷史,就如同大航海時期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發現美洲,這個世界其實一直都有人類活動的痕跡,但是,囿于空間的阻隔,所以互無聯系,大航海只是重新建立了新舊大陸的聯系。考古也是一樣,那些文明,那些王朝,那些文物,那些過去人類生活的痕跡,被歷史掩埋了百年千年,如果沒有考古學家,那么它們將如同丟失了一樣。正是考古,讓我們重新發現過去,將歷史的拼圖重新拼貼完整。
20世紀初,國外的學者開始不斷地進入中國,有的是學術考察,有的是地理探測,也有的是盜取文物。其中,李希霍芬重新發現并提出了“絲綢之路”的概念,斯文·赫定發現了樓蘭古國,斯坦因和伯希和則以極便宜的價格從王道士手中騙取了大批的敦煌文物……
在那個時期,也有中國的學者開始進入考古領域,為中國的考古拓荒,最著名的,就數傅斯年、李濟、董作賓、梁思永在安陽對殷墟的挖掘。
1921年,瑞典人安特生作為中國北洋政府的礦政顧問和中國學者一起對仰韶遺址進行了首次發掘,發現了彩陶等史前遺存并將其命名為仰韶文化,這被認為是以田野發掘為標志的現代中國考古學之始。1926年,李濟主持了對山西夏縣西陰村遺址的發掘。1928年,中央研究院成立歷史語言研究所,內設考古學組。夏縣西陰村遺址的發掘和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組的成立、安陽殷墟的發掘,標志中國考古學一步步建立了。
從晚清在殷墟發現甲骨開始,殷墟就成為中國學術界關注的熱點,也成為各方勢力盜掘的對象。傅斯年選擇殷墟作為史語所乃至當時中國考古的主戰場,當然有看重此地作為商代都城,有文字材料、年代明確、學術意義重大的考慮,但也有搶在盜掘者之前發掘以保護殷墟的目的。1928年至1937年,史語所先后在殷墟發掘15次,幾乎全考古組齊上陣,聲勢之浩大,在1949年前的中國考古史上無可匹敵;發現的宮殿、宗廟和帝王大墓,則將三千年前商王朝的輝煌背影從無到有勾勒而出。
正是對殷墟的挖掘,讓我們真正對商代的歷史有了確切的判定。這些古老而新鮮的材料,與歷史文獻合攏,使得商代成為確信無疑的信史。殷墟發掘和甲骨文研究,開創了中國人認識歷史的一種嶄新方法:用地下材料印證文獻記載,并補充古史的缺失,亦即“證經補史”。在此之前,歷史研究只能依靠古文獻和有限的青銅銘文、石刻碑文等材料。國際學界也因為殷墟的發掘對中國考古產生了興趣。美國學者評價,殷墟堪與特洛伊遺址的發掘相媲美,兩者都把傳說變成了現實。
從殷墟開始,一百年來,考古人陸續發掘了許多的遺址,重大的如北京人、河姆渡、紅山文化、良渚遺址等,以及曾侯乙墓,秦兵馬俑,云夢睡虎地秦墓,長沙馬王堆漢墓,三星堆,海昏侯墓,南海一號沉船等。
2021年3月20日,三星堆遺址考古工作中又新發現了6個“祭祀坑”,出土了500多件重要文物。三星堆的新一輪考古發現“坑坑都很精彩,件件都很寶貴”,與1986年發掘的一批珍貴文物一樣,是古蜀文明的典型代表,甚至可以說是中國百年考古史上的重大發現之一。

(三星堆出土的“銅縱目面具”)
因為盜墓小說如《盜墓筆記》和《鬼吹燈》的火爆,很多人開始追捧盜墓,覺得是一件很酷的事情,絲毫沒有注意到盜墓對文物造成的巨大破壞。還有人把考古叫作官方盜墓。這二者是絕不可以相提并論的。盜墓者為了一己之欲,進入古墓竊取文物,不僅擾動隨葬品和墓主遺骸,破壞原有的葬儀葬式,還會讓其中蘊藏的珍貴信息歸于錯亂甚至流失。一些無知的盜墓者,還往往根據市場價值對墓中文物進行選擇,大量不為文物販子看中、極具科研價值和歷史文化價值的文物被他們隨手毀棄。更有甚者,不惜動用炸藥進行爆破,盜走文物的同時還對墓葬結構造成徹底的破壞。
1930年李濟在濟南出席一場新聞發布會,聞訊而至的記者和當地文化人把大廳圍了個水泄不通。自由提問中,記者直接拋出了考古和盜墓有何不同的問題。李濟的回答,可謂殷墟發掘方法的概括:“考古不是挖寶,因為在我看來,對于增進我們關于歷史的學問來說,地下的瓦礫骨頭與黃金珠寶并無區別。”“(盜墓賊)之卑劣采集手段,導致廣大公眾對古器物之出土地點、層位及連帶關系無從得知;而此種知識乃為進一步系統發掘所必具備……科學發掘之結果,不僅能以古代遺址及遺物之科學價值取信于公眾,并能促進對其施加必要保護,并傳布科學考古學知識之進步。”
為了最完整地記錄下這些古代文化遺存中的信息,考古工作者在發掘古墓時, 需要按照專業的研究方法,對古墓進行科學的清理、記錄、繪圖后,再進行分析、比較、斷代,從而最大限度地獲取信息,供研究使用,這一過程有時會持續很久。
2019年的一項調查,“00后”最感興趣的十大人文專業,前三居然是歷史學、文物與博物館學、考古學。可以說,年輕一代,對文博領域的興趣越來越濃,也可以看出年輕一代對世界更開闊的視野。
2020年高考后,湖南耒陽留守女孩鐘芳蓉考上北大,而在老師詢問她報了什么專業時,她回答,因為受敦煌研究院院長樊錦詩的影響,決定報北大考古系。報道出來,網上大批網友覺得她選擇錯誤,害怕考古學冷門,她畢業后找不到工作,覺得她應該選擇一個熱門的能夠多賺錢的行業,比如經濟、金融。而面對這種聲音,鐘芳蓉首先覺得自己喜歡才是最重要的,而整個考古圈更是無法容忍,開始集體力挺鐘芳蓉,各省的博物院和考古所送了她很多考古學相關的書籍以及禮物,一同支持她的選擇。當時被大家稱為考古界團寵小師妹,有種《射雕英雄傳》里郭襄過生日整個武林送禮物的感覺。考古雖然冷門,但作為新時代的青年,無論什么專業,都應該抱定理想,在自己的行業做出成就,在今天,不論什么行業,只要做出成績,都不至于清貧。希望鐘芳蓉能夠在考古領域作出自己的成就。每個少年,也應該抱定自己的理想,勇敢去追求。
我們今天的許多習以為常的知識,其實發現甚至確定的年代,可能不過才一百年,甚至“中華民族”這個詞,也是1902年梁啟超才提出的。1912年中國民國成立之前,清王朝滅亡之前,其實中國的現代科學體系并未建立,直到民國成立,大量的留學生從海外歸來,中國才得以逐漸建立和世界接軌的現代學術體系,各方面的學科才一步步建立。考古作為一門現代學科,也是那個時候才在中國建立,而正是現代意義的考古,一步步挖掘歷史,與文字記載相互印證,漸漸為我們描摹出從商至今的古中國的完整輪廓。
了解歷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史書文獻是主要的信息來源,不過即便權威如史料,也逃不過這樣的弊端:史書往往由勝利者書寫,其中難以避免撰述者的個人成見。而考古學“掘地三尺”,能夠給我們帶來一個更為客觀、少經人為侵擾的歷史。歷史,因為考古學,而變得觸手可及。
“歷史已逝,考古使她復活。”古王國的迷人寶藏、穿越時空的詛咒、一夜消失的繁華,都在考古的秘匣中沉沉醞釀,待后來者不斷開啟,不斷沉迷。
就像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李零說的:“文明失落是常態,不失落是意外。”考古的意義,并不只是為了獲得驚世文物,而是要理清這些遺址和文物背后整個文明的發展脈絡。
考古是在尋找人類文明發展史上那些已經丟失的記憶,這一點對于一個國家的歷史文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正是因為有了考古我們才能認識人類文明的豐富多彩。

考古,是一門重現歷史的藝術,許多的歷史結論,因為新的考古發現而被推翻。正是考古,讓我們得以了解古人的生活,讓我們得以了解過去世界的輝煌。考古工作也是辛苦的,時常需要戶外工作,考古人也是偉大的,是在為我們保存文明的成果。當下的考古技術依然有限,所以考古界一般都本著能不挖盡量不挖的原則。在未來,當技術足夠成熟時,我們必將看到更輝煌的古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