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君 王藝云
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4
鄉村建設一直在路上,自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鄉村建設運動起,再到新時代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并指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必須始終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鄉建到鄉村振興,所要解決的問題不僅僅是某一經濟因素或治理因素的現代化成模,而是全覆蓋的驅動賦能問題,藝術鄉建也因由而生。藝術鄉建是鄉村振興路上的新舉措,是一種更強調改變內部發展思維,更強調個體也就是村民參與性的內發式行為,因而也是一種自內而外的自體賦能新嘗試。
藝術鄉建之路由此作為新的嘗試而誕生,但走在初期的藝術鄉建也環繞諸多質疑聲,鄉建是社會角色者的自導自演、自傳自說還是真實賦能鄉村、啟發鄉民?藝術加屬是故作玄虛還是真的結合鄉村人文產出?強調藝術參與是否真的規避了過快過模現代化、城鎮化的同質性?總的來說,這些質疑都歸根與藝術生產的感性本質,如何將其自由精神屬性架構為更加客觀理性的存在是藝術鄉建的發展必然。我們首先應該摸清藝術鄉建中感性和理性因素,結合理性因素和作用主客體之前關系進而探究架構“非感性”感知的方法論。
上文中提到藝術鄉建落地中,存在許多質疑:鄉建是社會角色者的自導自演、自傳自說還是真實賦能鄉村、啟發鄉民?藝術加屬是故作玄虛還是真的結合鄉村人文產出?強調藝術參與是否真的規避了過快過模現代化、城鎮化的同質性?
為何出現諸多批判的聲音?不談藝術鄉建作為新嘗試還在行走初期的客觀因素,這必然與藝術生產本質是離不開的。唯物史觀語境中指出,“藝術生產”是指與一般物質生產和其他意識形態生產具有顯著區別的、獨具“自由”性質和遵循“美的規律”的藝術、科學等“自由的精神生產”[1]。藝術不僅是“生產的”而且是“自由的精神生產”,因為決定藝術在世俗印象中永遠擺脫不了感性認知,從而質疑其客觀性及科學性。但也正是其自由的精神的感性本質才賦予其在鄉建中的不可替性。
我國鄉村建設走到鄉村振興,目標也在逐步升華,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其目標要求中的“村容整潔”到黨的十九大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中提升為“生態宜居”,著重的是更為觀念內涵、更落到每個個體的提升。現階段某一形式影響,思想灌輸僅是一劑時效藥,實現新的目標便需要一種內省的、形而上的介質,這便與藝術生產的特質不謀而合。藝術的共情性、參與性、互釋性可很好捕捉鄉建中啟蒙且持久的訴求,藝術的因地性、個體性、人文性也可很好統一鄉建中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可見,藝術鄉建的路是必要的也是不可替的,但我們如何找準評價標準,打破世俗刻板印象,并且為我們劃清是非界限,那么規避藝術本質中的感性成分作不正確的主導,這與設計中強調設計感知構成有同樣的屬性和問題。最初了解這個概念是從尤哈尼·帕拉斯瑪(Juhani Pallasmaa)的《富有活力的空間:具體化的體驗與感官思想》文章中讀到的,他認為建筑設計不等于建筑體設計,建筑是個體感知闡釋出的獨特體驗集體共同感的某種或某些感知形成的,建筑體只是建筑物質化后的表現形式。而設計感知思維架構,也就是設計者融合個體及集體所有感知后逐漸成形的過程,可以說是建筑設計感知思維架構的過程便是建筑設計逐漸成形的過程。
如同藝術鄉建一般,這種設計感知的構成是絕對感性形式下的,無法界定感知內容,但我們可以界定藝術鄉建的主客體是否處于恰當的位置。正如“蘋果的味道并非存在與蘋果之中,而是存在與蘋果與味覺的相遇之中。”這句話出自文學巨匠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2]。藝術鄉建者亦是如此,推向鄉村或者村民鄉建的感知更重要的在于蘋果味道的構建,而不是蘋果本身的建構,個體對于蘋果口味的判斷千差萬別,無法普遍對蘋果作出同一改造,而是要針對不同背景個體作出差別改造。
因此,藝術鄉建過程中,我們無法將藝術生產的精神實質理性化,但我們可以從關聯的主客體及藝術表現形式入手,作出相應“非感性”的感知界定。
基于藝術生產的感性因素,藝術鄉建在具體到地方圖式中出現的問題主要有兩方面,一是感性套用看似理性客觀的現代化模式,這不僅是藝術鄉建,是總的鄉建落地中都會遇到的問題,刻板印象中鄉建改造的是鄉村的落后,因而否定鄉村現有并直接套用現代化手段進行建設,不否定這種行為的高效見型性,但帶來的后果也是顯而易見的,改造的結果便是你我皆如一,其本身的世俗藝術價值也只是海市蜃樓。現代化手段作為介質成模之前是需要加入地方圖式,因而這種先驗行為的現代化模式套用,是藏在看似極為可行理性行為下的感性施加。從長遠的角度看,以這種形式發展的藝術鄉建的每一步都伴隨著危害,同一化的藝術產出就不再能稱之為藝術,二是規模化的工業制品,如若這般,藝術介入鄉建的意義又何在。藝術本身強調的便是一種非統一性中的獨特價值挖掘與創作,而非量化規模化的生產,因而現代化的手段只能是借用,更不能以現代化的速度和效果去要求藝術鄉建。
二是更為具體到城鎮與鄉村之間矛盾發展的問題,藝術的基調總會定位經濟基礎決定的上層建筑中,但藝術的主客體及因素都并非架空的“高大上”,藝術的精神感知是復雜無邊界的,主客體也都無相應的角色界定,創作者按照自己的精神感知創作,看者又以自己原有感知進行解釋依次,唯一界定為主客體之間感知因素中的同一性。基于這點有些藝術鄉建行為會將城鎮中入流的藝術照搬到鄉村中,例如將一座當下潮流追捧的后現代主義雕塑置于鄉村中,其藝術價值或許無人能真正理解(圖1)。

圖1 無感知因素的雕塑裝飾
因而針對藝術鄉建地方圖式中“非感性”感知的架構,做到初源規避上述兩種感性感知的問題,做到感知來源的切實入鄉性,換句話說,界定藝術鄉建架構的地方圖式是真的始于鄉村,并且是眼下這個鄉村,而非鄰鄉鄰市圖式的借鑒。那么真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早于一切先驗式行為而做具體深入的田野調查。
自然、人文是藝術鄉建中最有效的切入,但是上訴問題行為往往注重對于歷史文化靜態形式的模仿和借鑒,但自然,人文永遠是生生不息地,任何時段,任何地方都不是完全靜止相同的。正如李立新在《象生:中國古代藝術田野研究志》中采用了田野志研究方法。他認為,在設計藝術史的研究中,“物”比“文”具有更優先的地位,應把“物”還原到生產生活場景中進行研究。將田野探究法作為藝術鄉建落地到某一鄉的第一步,可以理性地避免把歷史人文當成靜態的研究對象,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想要從中獲得良好的藝術感知,定時要放到當地現時的生活環境中去解讀,而任何地方的本土風情又需要融入地方個體的自我感知,可以是一般性的用戶感知,但一定不是嵌上本地的磚就是本土風情的體現。
因此設計感知思維架構的過程中,我們可以運用田野研究法去探究引導用戶設計感知共鳴的設計方法,是更為理性,更為避免靜態形式主義的設計方法。
規避先驗式的“非感性”再架構到地方圖式后,藝術鄉建落實到個體更會被主客體的感性感知駕馭,便會帶來兩個方面的問題。
一是個體感知的固有化,這是感知本質所決定的。傳統人文的世代滲透,自我觀念的根深蒂固,轉變這些非短期的內部感知,短期計劃行為僅能停留表面,如膏藥外敷僅能緩解暫時疼痛,需要的是治根久維。想要解決這一問題,我們應該多層次分析產生問題的原因。首先藝術鄉建僅起到外敷作用的根源在于我們沒有把握清楚感知的主體,感知主體的人決定了感知發展方向,而鄉建感知的主體常被混淆為鄉建工作者的感知輸出,但真正應該被強化的主體是鄉村的主人,也就是村民,讓已有自我完整深刻的感知系統的村民去接受所謂的藝術感知,這是被動地接受,是形式性鄉建詬病的根源。藝術總被狹義認為是高大上的產物,但來源于生活,來源于本質的藝術才是真的藝術,才是有價值的。換句話說,藝術越來越被強調作為社會發展的手段,是因為它改變的是主體內在的、持久的發展方式,也就是更為時代化的世界觀、價值觀等。因而,從村民的藝術感知入手才是最首要最根本解決問題的切入點。一方面外化村民的已有感知,找準可借鑒的鄉土性藝術形式,及需要更新和提升的價值點;另一方面,采取潛移默化的“內養”而非外敷的形式強調我們藝術鄉建的內容,并認識到藝術鄉建一定是長期性螺旋式的發展過程,給予鄉村和村民接納的空間,趕計劃效果的形式主義都只會是人資的浪費和無用。總之,以村民的感知為著手點并貫穿始終,才能最大化藝術鄉建的作用。
二是基于上述問題展開,僅是外化形式的影響遠遠不夠的,應該是從內而出的自我美觀和自我訴求的形成,這邊更加強調藝術的真實化生活化,架空的藝術永遠都是空談,應取之鄉村用之鄉村,以鄉村寫實符號為主要表現形式,才能更加引起默化的長期共鳴。
那如何引起自省的個體感知,一方面是經濟性的藝術效應,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藝術鄉建具有實際療效便應該解決最普遍的現實問題,即經濟發展。挖掘鄉村的獨特性并予以藝術服務和藝術呈現,例如鄉村特色產物的加工包裝引流,藝術便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鄉村民居的包裝塑造也可帶來旅游民宿的收益,不僅使原有產品獲得創收,并且設計出新的經濟性藝術效應,才能從根源改變村民心中藝術的觀念,了解到藝術的多方面價值。另一方面是主體性的藝術效應,藝術鄉建的主體永遠的鄉村的使用者和擁有者,而非介入的藝術設計者。藝術的感性加工容易使得藝術鄉建工作者混淆藝術的主體概念,在鄉建過程中應該從頭至尾用村民會獲得怎樣的感知來作為檢驗的標準,而且藝術者的自我審美標準,以至鄉村主體不僅能夠建立和藝術之間的真實感知向,而且能夠調動他們的主觀能動性,去創造主體性的藝術,這更加鮮活于藝術者創作出來的藝術。
總的來說,基于形式動機泛濫的現代藝術鄉建背景,還有很長的路需要思考和發展,但歸根道源,規避架空的藝術,改善一般藝術形式化的觀念是根本著眼點,本文也僅是淺談,后續還需要更加深入的思考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