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敏 劉玉飛
依據標準制定的標稱值扣減方法選擇、配備護聽器,是多年來普遍的做法。這樣看來似乎“簡化”了聽力保護工作,但是,這樣做無法確切了解員工的實際防護情況,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大量研究已經表明,護聽器的標稱值不能準確反映護聽器在實際現場的防護性能。本文通過現場調查及研究得出結論,護聽器個體適合性檢驗可以充分考慮佩戴者個體差異和現場情況,是解決護聽器現場防護能力問題的有效措施,未來可考慮將其納入護聽器的選擇、使用指南性標準中。
護聽器廣泛應用于各類噪聲作業場所,作為勞動者聽力健康的最后一道防線,護聽器在實際現場的防護效果一直備受關注。聽力保護領域的發展趨勢是向護聽器的佩戴者提供個體適合性檢驗,即測試具體使用者佩戴護聽器后取得的個人聲衰減(Personal Attenuation Rating,以下簡稱PAR)。研究人員應用適合性檢驗工具開展了多項現場調查,證實了適合性檢驗在職業聽力保護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在加拿大和歐盟的指南性標準中,在護聽器選擇、使用和培訓過程中,均推薦進行個人適合性檢驗作為重要輔助手段。
在我國,護聽器個體適合性檢驗已經介紹和推廣多年,得到越來越多的企業認同和應用。近年有多項應用適合性檢驗工具在國內企業開展的調查,以了解員工的防護現狀和探討提高個體防護有效性的可行措施。其中,Gong和Liu等人對一款泡棉耳塞和一款預成形耳塞進行了使用現場調查,證明了適合性檢驗對解決噪聲個體防護問題的重要意義。
本文從筆者之前進行的一項耳罩式護聽器(以下簡稱“耳罩”)使用現場調查出發,介紹該項調查展示的防護現狀,對比常見的護聽器選擇標準或規范的建議,探討解決現場個人防護問題的可行措施,為職業安全健康管理人員的現場實踐和完善我國護聽器選擇、使用指南性標準提供參考。
該項調查是2015至2016年期間在廣東省一家企業內開展的,受調查企業重視聽力保護并長期開展普及全員的相關培訓。受訪員工都在接觸噪聲崗位工作,使用同一款耳罩。調查包括問卷調查和PAR測試兩部分。問卷調查涵蓋了員工的基本信息、噪聲接觸情況、對噪聲危害的認知、護聽器使用情況和對培訓的看法。PAR測試是應用3MTME-A-RfitTM雙耳防護驗證系統進行。
結果顯示,在企業長期著力實施的聽力保護措施的保障下,員工對噪聲危害有良好的感性認知,大部分都能遵守企業聽力保護制度,堅持使用護聽器;絕大多數受訪員工能正確佩戴耳罩,并能取得充分的防護。
結果顯示,盡管人們普遍認為耳罩比較容易佩戴,但在受訪員工之間PAR仍存在很大的個體差異,耳罩使用方法的個體差異明顯地影響了防護效果;僅通過標稱值很難準確預估個體員工的防護水平,更無法從群體中甄別出需要接受干預的個體。個體適合性檢驗可以識別出那些需要接受干預的員工,然后結合一對一、有針對性地干預,用PAR數據當面驗證佩戴方法的調整如何能夠提高防護效果,這展示出適合性檢驗在員工培訓上所具備的獨特價值。
護聽器的聲衰減能力依據標準評估并標稱在產品的包裝上,基本方法是在實驗室條件下,分別對不同頻率的聲音測試受試者在沒有佩戴護聽器時和佩戴了護聽器后的聽閾,兩者之差就是護聽器的聲衰減,單位是分貝(dB)。護聽器的標稱值很重要,它們規范了用于職業噪聲防護的產品應具備的最基本性能,避免非防護類產品在職業防護中被混用。
我國尚未開展護聽器的測試,最常用的標稱值是依據ISO 4869系列標準測試并計算得出的單值評定量(Single Number Rating,以下簡稱SNR),與C計權噪聲接觸值(LC)相減以預估防護后的A計權有效聲壓級(LA’)。
另一個常見的標稱值是NRR,那是美國法規所采用的標稱值,依據ANSI S3.19標準測試并計算得出。按照美國職業安全健康管理局(OSHA)的法規,NRR應與LC相減以預估LA’,如果僅有A計權噪聲接觸值數據(LA),則需要從NRR中減去7 dB修正。SNR和NRR評估的基本方法相同,但是測試要求和計算公式不同,兩者之間沒有換算關系。如果一個產品分別按照ISO和ANSI標準檢測過,可同時提供SNR和NRR的信息。
眾多現場研究數據表明,在實際應用時,受護聽器佩戴效果、佩戴時間等因素的影響,標稱值往往不能反映護聽器在實際現場的防護性能,大多數情況下都高估了護聽器的防護值。
為了估算護聽器的現場防護值,很多國家和地區的法規或標準都建議對標稱值進行扣減。在美國,OSHA建議將NRR扣除50%。在我國,衛生部1999年頒布的《工業企業職工聽力保護規范》建議用SNR×0.6來估算現場防護值。國家標準GB/T 23466—2009《護聽器的選擇指南》(以下簡稱“GB/T 23466”)提出,需要依據安全與健康、適用和舒適的原則選擇護聽器,避免由于使用環境和個體適合性、不正確佩戴等因素降低其防護性能,對防護后有效聲壓級的適宜水平提出了建議,但并沒有給出標稱值的扣減方案,直接應用SNR來篩選護聽器。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2015年發布的《用人單位勞動防護用品管理規范》要求按GB/T 23466的建議選擇護聽器,并在附件中要求勞動者暴露于LEX,8h為85~95 dB的工作場所應選用SNR為17~34 dB的耳塞或耳罩;暴露于LEX,8h≥95 dB的工作場所應選用SNR≥34 dB的耳塞、耳罩或者同時佩戴耳塞和耳罩。
上述方法能否有效地預估員工的現場防護值呢?在前文介紹的耳罩現場調查中,首次PAR的測試(基線PAR)是基于受訪員工日常佩戴耳罩方式測試的,能反映員工當時的防護狀況,將這些PAR數據與根據該現場條件運用上述方法得出的估算結果進行對比,就有助于回答這個問題。
需要注意的是:PAR結果報告中包含了綜合可變性,包括測量、佩戴和頻譜在內的總不確定度評價。扣除總不確定度前的PAR稱為PAR50,是受試者當次測試時取得的防護值;扣除總不確定度后的PAR稱為PAR84,為受試者提供相對保守的防護值結果。在與標稱值及其應用方案對比時,應用PAR50更為合適,因此本文討論中均應用PAR50數據。
受訪員工按噪聲接觸值分為兩組,第一組員工的噪聲接觸值Leq,8h為95 dB(A),第二組則為102 dB(A)。測試耳罩的標稱值為:SNR=33 dB,NRR=27 dB。
由于我國的各項規范和標準中還沒有提出用于SNR的C-A計權修正方案,本文參考Gauger等人的研究,在SNR上減去2 dB,修正后為31 dB。
表1列出了根據運用上述方法估算的現場防護值,以及給定耳罩對受訪現場的適用性,圖1則展示了189名受訪員工基線PAR的分布情況。
表1顯示,不同方法對給定耳罩的適用性得出各種結論,既有合適,也有防護過度和防護不足這種截然相反的結論,令人無所適從。按美國OSHA的方法扣減后,該耳罩預估防護值為10 dB,不適用于第二組接觸102 dB(A)的員工;按我國《用人單位勞動防護用品管理規范》的要求,因為耳罩SNR不足34 dB,對兩組員工均不適用。那么,現場數據是否支持這些結論呢?
表1 依據美國OSHA和我國三項護聽器標稱值應用建議得出的測試耳罩適用性
以防護后接觸值LA’應低于職業接觸限值85 dB(A)(Leq,8h)為判斷依據,第一組員工所需的最低防護值為10 dB,第二組則為17 dB。圖1的數據顯示,受訪員工的基線PAR都不低于14 dB,其中98%的基線PAR都大于或等于17 dB,可以認為,在調查現場使用給定耳罩,絕大多數員工能得到充分防護。這說明,美國OSHA方法和我國《用人單位勞動防護用品管理規范》的要求均低估了測試耳罩的現場防護值。
表1顯示,按《工業企業職工聽力保護規范》的方法會得出耳罩對兩組員工均適用的結論,這是否就表示它能很好地反映現場情況呢?這需要具體分析:和該方法得出的18.6 dB的估算值對比,現場僅有4人(2%)的基線PAR處于與之相當的水平(19 dB),但有24人(27%)取得了與SNR相等的防護值(31 dB),所以從群體上看,沒有證據表明那4個人具有很好的代表性;從圖1還能看出,從那少數的4個人的數據不可能透視出189名員工的情況。
圖1 調查企業189名受訪員工基線PAR的分布
GB/T 23466直接應用標稱值。它得出的第一組員工“存在過度防護風險”的結論,很容易高估現場防護值,忽視了有些員工實際上防護不足的問題,還可能因為尋求“更適合護聽器”而導致更多員工防護不足的隱患。
以上4種方法對現場防護值的估算與個體適合性檢驗所反映出的現場情況均不相符。關鍵的問題是,這些方法都不能解決從護聽器的適用性、號型、設計等差別進行選用,也無法估計員工生理和佩戴技巧等方面巨大的個體差異對實際防護水平所帶來的種種影響。
一個可能的觀點是,即便存在個體差異,扣減標稱值得出的“保守估計值”至少可以讓絕大部分員工得到充分的防護了,這樣能較為簡便地解決大多數現場的問題。
需要注意的是,前面所討論的受訪企業長期堅持覆蓋全員的護聽器使用培訓,并為員工配備容易佩戴和監測的耳罩,因此,受訪員工取得的PAR較高。對于使用佩戴方法相對復雜的耳塞或培訓不充分的員工,PAR可能較低,Gong和Liu等人的調查印證了這點。
Gong等人的調查中受訪員工來自4家企業,使用同一款泡棉耳塞:SNR為37 dB,NRR為29 dB。按照前述各方法估算,預期這款泡棉耳塞的現場防護值比本文討論的測試耳罩高。然而,調查數據顯示,由于受訪企業在聽力保護措施和執行力度等方面存在差距,使用泡棉耳塞的員工的基線PAR明顯低于圖1顯示的耳罩使用者所獲得結果,而且個體差異更大,相當大比例的受訪員工的基線PAR低于各估算值。
Liu等人的調查中受訪員工來自一家企業,使用一款預成形耳塞。調查結果顯示也有相當大比例員工的基線PAR低于各估算值,同樣存在很大的個體差異;其中56名員工由于耳道生理特點的緣故,即使正確佩戴該耳塞也無法取得足夠的防護,必須選用其他護聽器。
由此可知,這些“保守估計”并不總是保守的,并不能可靠地預測有多少人得到足夠的防護,更無法甄別到底哪些人防護不足。
此外,“保守估計”聲衰減的方法會要求產品具有更高的標稱值,就該項耳罩調查的情況而言,企業需要為員工配備罩杯更大更重的耳罩甚至強制使用耳塞和耳罩雙重防護,這意味著員工必須在舒適性上進一步妥協。
調查報告中提到,企業在開始推廣應用耳罩的時候遇到了很大的挑戰。如果產品更大更重,必然會降低員工的佩戴意愿,縮短佩戴時間或者有意改造耳罩,最終影響防護效果。泡棉耳塞現場調查的結果已經證明了較高標稱值的產品如果沒有被正確使用,在現場未必能發揮預期的“更高的”防護效果。
此外,一味地追求高標稱值可能導致過度防護的風險。如果企業管理人員僅依賴于管理部門或標準制定的標稱值扣減方法選擇、配備護聽器,這樣看來似乎“簡化”了聽力保護工作,但是,這樣做無法確切了解員工的實際防護情況,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些現場調查證明了護聽器個體適合性檢驗是解決現場防護問題的有用措施。它充分考慮了個體差異和現場情況,可以獲取每位員工的防護情況,識別出那些防護不足的員工,讓管理人員可以及時加強培訓或選配適合的護聽器;對存在過度防護風險的員工,可以及時了解其使用感受,判斷具體風險程度采取相應跟進措施。
同時,這種方法著眼于現場和員工,使員工參與其中加深理解和接受所選擇的護聽器,也可以促進與員工的交流,有利于加強聽力健康和防護知識的宣貫,了解護聽器的使用障礙并及時改善,提升員工使用護聽器的主觀能動性。
GB/T 23466沒有提供標稱值的扣減方案,避免了企業依賴“一刀切”的扣減標稱值的方式選擇護聽器,引導管理者考慮影響個人防護有效性的諸因素并加以控制,對于解決現場個體防護問題而言具有很好的指導意義。
經過十多年的實踐,隨著應用需求和技術的發展,有待進一步完善。例如在職業衛生評價中,企業一般會得到A計權噪聲接觸值數據而普遍缺乏C計權數據,因此,C-A計權的修正建議是非常實用的;另外,宜考慮引導企業管理人員應用行業內廣泛認可的新技術,例如個體適合性檢驗,解決護聽器選擇和使用中的常見問題。
除了護聽器的聲衰減能力和適合性以外,要實現有效的個人防護至關重要的一點,是激勵員工在接觸噪聲期間堅持正確使用護聽器,所以關注護聽器的舒適性、使用便利性和員工溝通的需要等,都很重要。作為護聽器的選用指南標準,宜依據這些現場調查的發現,提供更多可行性措施建議。
護聽器的標稱值不能準確反映護聽器在實際現場的防護性能,依據政府管理部門制定的方法扣減、應用標稱值以選擇護聽器是多年來普遍的做法。這些扣減、應用標稱值的方法就給定耳罩對相同的現場的適用性得出了不同的結論,此外,它們都無法反映現場數據所展示的巨大的個體差異。
個體適合性檢驗充分考慮了個體差異和現場情況,是解決護聽器現場防護能力問題的有用措施,可考慮納入護聽器的選擇、使用指南性標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