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低音手風琴作品《發自深處》的風箱技術運用

林金朝

風箱是振蕩簧片使手風琴發音的原動力，也是手風琴賴以塑造音樂形象、傳達樂思的控制中心，其獨特的構造及發音原理使之具備了演奏多種現代音樂的可能性。對這樣罕見的樂器發聲結構，古拜杜麗娜曾這樣形容：“手風琴是能夠呼吸的!這種特征似乎其他任何一種樂器都不具有。”②在古拜杜麗娜的著名手風琴獨奏作品《發自深處》中，她通過抖風箱、震風箱等技術表達了作品中的獨特樂思和意象概念。為便于對上述風箱技術進行分析，下文將大致介紹手風琴的風箱構造及其發音原理。

一、風箱構造及其發音原理

（一）手風琴的發聲構造

1829年，奧地利人西里勒斯·達米安（Cyrillus Demian 1772—1847）集手風琴各類前身樂器之大成，創制了第一架手風琴。其由鍵盤、風箱、貝斯三個部分組成，通過風箱銷釘結合成一個整體。

手風琴風箱是折層狀、起吸排氣作用的可拉伸壓縮箱體（見圖1）③。由風箱框、箱體、箱角等組成。其作用是為音簧提供氣流，是手風琴發音的關鍵部件。與風箱緊密連接的是手風琴的琴鍵部分，分為鍵盤和貝斯。兩者通過氣流與風箱發生聯系，而琴鍵的傳動系統是其中最重要的媒介。

圖1

琴鍵傳動系統由琴鍵、鍵桿、鍵桿架、彈簧等構成。琴鍵粘合在鋁制鍵桿上，鍵桿頂端用連接件固定住由金屬蓋板、毛氈、羊皮粘合而成的音孔蓋。鍵桿底部鉚合著底座，卡在鍵桿架的軸上，并由彈簧拉住鍵桿，使音孔蓋壓緊在音孔板的氣孔上。

（二）手風琴發聲原理

手風琴作為一種自由簧氣鳴樂器，其發聲原理是演奏者通過手指按動琴鍵來打開音孔和拉動風箱，進而使得氣流沖擊簧片構造，完成整體發聲過程。

當按下琴鍵時，其引起杠桿作用拉伸彈簧，對應的音孔蓋隨即打開，氣流通過音孔板氣孔和音簧盒底孔進入風箱，一部分吹到簧片上，另一部分則在簧框孔與簧片之間狹小的縫隙吹開框孔背面的音簧皮條，互相配合激發簧片振動，使聲音自音孔發出；這就是手風琴的發聲過程。在這一過程中，風箱發揮著關鍵作用，直接關系作品演奏的音量、時值、氣息、以及音形塑造等方面。演奏者唯有合理運用風箱才能完成高水平的手風琴演奏活動。

二、風箱技術在《發自深處》中的運用

一部作品的完美演繹不僅依靠作曲家高超的寫作技巧，還與演奏家精湛的演奏技巧緊密相關。在手風琴作品的呈現中，出色的演奏必然包含了對風箱的卓越控制力和精心設計，只有使風箱的變化與雙手的觸鍵精密配合，作品輕重緩急的變化才能達到理想效果。

古拜杜麗娜的手風琴作品在演奏技巧創新方面堪稱典范。在《發自深處》中，作曲家將其獨樹一幟的音樂語言與多種風箱技術互相結合，向聽者展現了創新性的音響效果，并使之與樂曲中所對應的意象產生了緊密的聯系。

（一）平風箱

在手風琴演奏中，平風箱是被頻繁運用的風箱技術，其主要表現為使用較為緩和、均勻的力度推拉風箱，因而主要被運用于樂音線條較為平穩的樂句④。在使用這一技術的過程中，樂音的強弱改變主要依靠推拉風箱的力度變化。

譜例1

譜例1中，持續進行的四分音符以平風箱技術呈現，漸強和漸弱以小節為單位緊密銜接。樂音始于大字組的E和G，在漸強和漸弱的連續變化中，音高逐步上升，音符隨之愈加密集；這一樂句的進行通過推拉風箱的力度變化，使樂音材料的音量不斷隨之改變。作曲家以這一手法意圖表現上升道路的匍匐步履。

譜例2

譜例2中出現了音塊材料。音塊是指“一組相毗鄰的音同時發聲”，表示同時演奏譜面上兩個音符之間的所有音⑤。在這一樂句中，跨度較小的音塊通過刮鍵手法過渡至跨度更大的音塊。這一樂段在音量上保持總體漸強趨勢，另有小幅度的漸強與刮鍵同時出現。這些音量變化同樣通過施加力度變化的平風箱技術呈現。這一樂段與譜例1所示樂段在聽覺和意象上都有相似之處，但因為加入了“突強”記號，故在音量變化上更為劇烈，情緒也更為激進。

（二）抖風箱

抖風箱在許多現代手風琴作品中被頻繁使用，是一種短促并快速地開合風箱的技術，依靠不斷開合風箱來產生互不相連的音或和弦⑥。根據一次抖風箱所產生的音符數量，又有二抖、三抖、四抖、五抖等技術的區分，其中二抖技術在手風琴作品中較為常見。古拜杜麗娜在《發自深處》全曲中使用的抖風箱演奏技術即為二抖技術一一即不斷重復的短促開合風箱。

《發自深處》第一小節，抖風箱在手風琴低音區開始連續進行，大字組的不協和樂音材料在三度范圍內波動。在沒有嚴格節奏約束的條件下，抖風箱的速度按慢-快-慢來回反復；同時，樂音材料的音量按弱-強-弱的力度隨之變化。

樂曲第1小節后半部分。隨著樂音推進，抖風箱技術以音塊形式呈現，其音量強弱和速度持續改變的周期較為頻繁。作曲家在此處使用的音塊和抖風箱技術配合音量強弱和速度的變化，創新性地營造了一種緊張的聽 覺感受，以表現內心深處的不安情緒。

譜例3

譜例3中，低聲部的音塊以抖風箱和刮奏相結合的形式均勻上行，其范圍貫穿手風琴左手部分的音域，形成了縱向的音響效果。高聲部則是以半音為單位、與抖風箱技術相結合的和弦級進，呈總體上升趨勢緩慢上行至以F音為根音的正三和弦。作曲家在這一樂句中結合抖風箱技術和刮奏技術，使其配合大三和弦與音塊，創造了極為豐富的聽覺效果，并以此烘托出焦慮不安的氣氛。

（三）震風箱

震風箱是可以使手風琴發出震顫音的特有演奏技術。震風箱的原理是通過風箱一定頻率的顫動，使得原本平穩進行的樂音形成震顫效果。在手風琴的演奏過程中，風箱的運行速度、力度、幅度等均會影響樂音的波動，而震顫音可以源自于任意一種影響風箱運行并使樂音產生強弱波動的動作⑦。演奏震顫音常見的方式是依靠手腕向同一方向發力使風箱震動，引起琴體的輕微顫動，從而使樂音產生震顫效果。

譜例4

譜例4中，此處為震風箱技術，要求高低聲部同時發出震顫音。其中，高聲部為不協和樂音材料，低聲部和弦運用五聲音階下行模進，其協和的音響效果與高聲部形成了對比。古拜杜麗娜通過震風箱技術同時呈現這兩種互為對照的音響，烘托出惶恐不安的氣氛，描繪出驚恐顫栗的情緒。

譜例5

譜例5中，根據樂譜標記的線條，固定音高的樂音材料通過刮奏上下滑動，風箱同時配合做出震顫音，進一步加強了聽覺效果。樂句通過震風箱技術與刮奏技術的結合，渲染了焦灼緊張的氣氛。

譜例6

譜例6中出現了微分音滑奏法與震風箱結合的樂句。微分音滑奏法是指固定音高的手風琴演奏在兩個半音之間音高的演奏技術。其原理為觸鍵由深到淺的同時，推拉風箱的力度逐漸增加⑧。?A音的震顫波動頻率由快至慢，以表現樂句情緒的逐漸平靜；其后通過微分音滑奏法，?A音緩慢下降至G音又重回原點。作曲家在這一樂句中通過震風箱技術和微分音滑奏法的結合，模仿了人的哽咽聲與哀號聲。

（四）特殊風箱技術

在手風琴演奏中，除上述較為常見的風箱技術外，諸如按壓放氣孔⑨等少數較為特殊的風箱技術也為作曲家所用。在《發自深處》中，按壓放氣孔所制造的音響效果被用于樂曲的意象呈現。

放氣孔原本用于非演奏狀態下使手風琴風箱開啟或關閉，其原理是在按壓放氣孔時，風口打開，氣流從風箱中進入或流出，同時會發出類似風聲的自然音響。在現代作品中，作曲家賦予了放氣孔全新的意義：運用按壓放氣孔時推拉風箱的力量大小和幅度變化，模仿出呼吸，風聲，海浪聲等特殊音響效果。在譜例7中，放氣孔所造成的氣聲有規律地出現，表現了類似于嘆息的效果。

譜例7

結 語

通過上述譜例分析，可以看到古拜杜麗娜在《發自深處》中對風箱技術運用的創新，她在作品中通過抖風箱和震風箱等技術呈現各類樂音材料，塑造了別致而巧妙的聽覺元素，展示了其創作思想和精湛技法；她結合自身對風箱的理解，通過其特有的音樂語言與各類風箱技術相融合，發掘了手風琴的新音響效果，拓寬了手風琴演奏的可能性。■

注釋：

① 伏源.古柏杜麗娜現代手風琴作品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2005:19.

② 孟輝.索菲亞·古柏杜麗娜的巴揚獨奏作品——《發自深處》和《期望奏鳴曲》分析[J].天津音樂學院學報,2010,(01):81-87.

③ 梁孟元.手風琴的構造及其種類[J].演藝設備與科技,2007,(05):59-65.

④ [比]Broekman，J.M.結構主義[M].李幼蒸,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8.

⑤ 殷琪.手風琴演奏中幾種風箱技巧的訓練與運用[J].音樂探索(四川音樂學院學報),2004,(04):47-51.

⑥ 魯曉玲.自由低音手風琴“抖風箱”技法及其體現[J].樂府新聲(沈陽音樂學院學報),2014,(03):223-227.

⑦ 田佳男.分析《蘭艇采香》創作與演奏中幾點風箱技巧的運用[D].中央音樂學院,2019:11.

⑧⑨ 孟輝.索菲亞·古柏杜麗娜的巴揚獨奏作品——《發自深處》和《期望奏鳴曲》分析[J].天津音樂學院學報,2010,(01):8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