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爺

我最近覺得騎車這事兒太妙了。腦子里轉幾圈抓一抓,隨手拎出來的都是那種漂亮男孩女孩,在陽光底下,夕陽底下,路燈底下拉開架勢,帶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沖到畫面的這端,沖到我的身側,然后再走遠,留下一個或者兩個背影,留下一個駕駛技術不夠嫻熟的我。
我沒經歷過騎車通勤,所以騎車一事對我來講向來都是享受的,不趕時間的,不必為刮風下雨而發愁的。由于沒有勤加練習,又無卓絕的天賦,我在騎車方面進展極慢,多年來還差不多停留在小學三年級的水平——遇到困難就下車,推著走還恨不得會刮到行人身上。我于是覺得一切運動都是相通的,有天賦者擅于調動自己的肌肉,細到面部表情,粗放到胳膊腿的律動,怎么來怎么有。我顯然不是其中一員,我的表情管理常年大崩潰,胳膊腿常年亂動,跳舞就順拐,走路要摔跤,騎車不行,也是意料中事。
只是我仍然覺得騎車是一件妙事,在我騎得并不好的前提下。
我喜歡專注做事的感覺,然而這樣的狀態在一年中我也難碰見兩三次。確實要承認,我的心從來都是很急躁的,想了很多辦法也沒奏效——大概是處于這樣一個歲數和環境里,喜怒哀樂由不得我,愛恨情仇仰仗于人(基本也沒有什么愛恨情仇),應該的事。
騎車算是我為數不多心能停下來緩一緩的時候,上坡的時候多生氣,下坡的時候就多痛快。每次在學校里上坡下坡的時候,我都想到進一步退一步的那些古話,腦子里就想:進一步是真難,退一步是真愉快。只是費了這么大勁兒地進了,退了心里可太不甘了,沒什么這么輕易就海闊天空的事,不行就是不行。
有時候還會想點兒別的。
比如,有一次我想到有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真是件好事,做起來心情舒暢。后來又覺得所有工作應該都是乏味的,沒什么真正的歡欣可言。再往后呢,又想,是不是把這個工作做得足夠好了,做成一項事業,就能全情投入呢?這期間我多少也找了一些例子,只是到了最后才發現,人家本來就是樂觀的人,真樂觀的雖然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是一邊頂著壓力一邊裝樂觀,至少看起來是快樂的——帶動著身邊的人也高興,我即使不在樂觀人的身邊,遠遠看著,也覺得深受鼓舞。
這樣的人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擁有堅韌的意志,實在也是一種珍貴的天賦呀!
我總是這樣想著想著就到了地兒,到了我并不太遙遠的目的地。
寫到這兒,我開始仔細回顧我騎車時候的表情,即使沒看過,想想也覺得應該是我喜歡的那種樂觀人士的表情:輕松而舒展的。
那時候我如果在路邊站著,滿懷惆悵,我路過我,我看到我,我會快樂。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