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
“打蘇葉,曬旱煙,漬菜揚場忙得歡。撿山蘑,采山果,松子蹦出粒粒鮮。”這首順口溜記錄的就是我在故鄉經歷的秋收。
秋收時,我到舅舅家去幫忙。當天上午,他便帶我去坡下的一塊洼地里打蘇葉。在這里,當地人喜歡在田邊地角種些藥食兩用的紫蘇。紫蘇葉子寬肥,正面翠綠,背后泛紫,散發出濃烈的清香,大家常常采集鮮嫩的蘇葉,放在屜上用來蒸面食。用紫蘇蒸出的面食,吃起來味道鮮美又提神。時已深秋,蘇葉多有泛黃,我們便撿一些鮮綠的蘇葉采。崗上是深秋,這里卻是暑氣濃重,陣陣熱浪把紫蘇的清香烘了上來,讓人醺醺然像喝醉了酒一般。采滿一筐后,舅舅把背回來的蘇葉倒在院中的高粱秸上,曬晾,留作冬日蒸面食用。
吃過午飯,我跟著舅舅頂著秋陽去曬旱煙。舅舅家的旱煙長勢非常好,棵壯、葉寬,像一把把利劍刺向天空。舅舅帶我走進齊腰高的煙地里,將旱煙的老葉摘下來,背出壟,然后將一片片肥大的煙葉編成長長的辮子,搭在地頭早已架好的木排上。這些煙葉曬上一周后,便成為有名的“關東煙”了,很多廠家都早早地來滿鄉訂貨。“關東煙”可以存放很久,用時,抽出半片來,搓碎,用紙卷上,就是東北鄉村有名的“紙煙”了。關東煙顏色紅黃,香味醇厚,抽起來不苦不嗆,不辣不沖。
“你擇白菜我燒湯,裝罷瓷缸裝瓦缸。秋日不嘗勞作苦,冬來哪得火鍋香。”這首詩寫的就是東北的“漬菜”。舅舅家的院子里種了很多大白菜,這會已經收獲,靠墻擺放著。舅母燒好了一鍋熱水,然后讓我選出菜心飽滿、菜棵較小的白菜,擇去老葉,放在開水里焯一下,再由舅母碼到大缸中。裝滿缸后,添上水,再在缸上面壓上一塊大石頭。這些菜放到冬天,便發酵變酸了,成為東北有名的“酸菜”。著名歌手雪村唱的“翠花,上酸菜!”指的就是這種菜。酸菜切絲,涮火鍋、包餃子、燉粉條……都是東北百吃不厭的佳肴。
傍晚時分,舅舅帶我到村外的場院揚場。那里早已鋪好了大豆秸,驢子拉著磙子已經將豆子壓好了,只待揚場了。趁著習習晚風,我學著舅舅,用木锨把打下來的豆粒、豆皮連同雜物一同揚向空中。這些東西一到空中便如大浪淘沙一般,立見分明:雜物隨風飄走,豆粒像黃金雨般地嘩嘩落將下來,整整忙了一個多小時,才將豆子揚完。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舅舅讓我和表弟們一起到村后的大山里去“采秋”。這里的大山真是寶山:密林中,蘑菇、野果隨處可見,尤其是各種蘑菇,幾乎是俯拾皆是。我和表弟們快活地在山林里跑來跑去,將落葉下的各種山蘑一一收入筐中。隨著往山林深處走去,各種各樣的野果出現在視野里,簡直目不暇接。紅瑪瑙般的元棗、山丁子,紫水晶一樣的山葡萄,還有金黃的山梨,紅彤彤的山里紅,粗頭胖臉的核桃……有的掛在樹上,有的懸在半空中,有的干脆掉在地上,只需你彎腰撿一下就成!真是舉手投足皆是寶啊!表弟舉起鐮刀,將松枝上胖乎乎的松塔鉤下來——松塔晾干后,用棍敲一敲,塔內隱藏的大粒松子便會天女散花般地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