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張向芳 圖 / 鄭體兵

整個夏天,夏曉亮基本上穿的都是同一個款式的Polo衫。作為一名創業者,一是可以節省選擇的時間,另一方面,對他來講,“精神方面的追求永遠大于物質追求。”芯耘光電就是他的追求。
在杭州創業圈,芯耘光電的名字并不為人熟知,芯耘光電創始人兼CEO夏曉亮在杭州公共場合也鮮少露面。他第一次熠熠生輝出現在公眾面前,是在2020年第四屆萬物生長大會上。憑借短時間內企業價值持續迅速增長,芯耘光電實力上榜“杭州準獨角獸企業榜單”,夏曉亮被評選為杭州“2019年度創業人物”。
成立于2017年1月的杭州芯耘光電科技有限公司,致力于超高速模擬芯片、光電集成芯片和器件、新一代硅光子技術、高速模擬信號鏈接集成電路產品的開發、生產、銷售,目前公司已經完成100Gps速率核心光器件(PIN ROSA/APD ROSA/EML TOSA/DML TOSA)和電芯片(TIA/DRV/MZM/CDR/PMU)的研發與量產,并具備全套自主知識產權,可滿足同類產品進口替代的要求。夏曉亮用全球先進的光電融合技術理念,實現了光電芯片設計、3D光電混合封裝工藝及自動化的制造測試系統等技術的垂直整合,帶著芯耘光電奔走在行業前沿,用產品和實力說話,走出了一條高端芯片國產化的路子。
芯耘光電有一條漂亮的增長曲線。
自從2019年開始量產,這家光通信企業旺盛的產品需求一直與迅速樹立的業界口碑成正比。2020年上半年新增客戶是2019年全年的10倍,每個品類的芯片跟器件均實現月營收超過百萬元。
短短三年多時間,成績如此亮眼,離不開夏曉亮團隊對行業的理解,對市場窗口期的把握,以及他大膽的行事風格。
作為半導體領域最令人振奮的黑科技,硅光子技術具有產品一致性高、成本低、易于大規模集成的優點,在光通信行業及計算領域被認為是下一代產品的顛覆性核心技術,也成為行業巨頭競相追逐的對象。2017年1月,在國內幾乎還沒有人把硅光子技術用于通信設備制造領域時,夏曉亮把握變局之中的主線,率先布局下一代光通信技術:成立芯耘光電,立志高端芯片國產化。
在投資大、轉化周期長、技術壁壘高的半導體行業,技術往哪個方向走,做哪些具體產品,需要精準定位和預判。這并不容易,答案經常需要在內部的爭論和分歧中尋找。那時候的夏曉亮,一貫的做事邏輯和方法,就是拿出大量信息和數據,從技術維度、工藝維度、市場維度等不同方面一個個分析,從理論上證明可行性。
從芯耘光電目前主營的高速模擬芯片、光電子產品,以及面向云計算、數據高速鏈接和傳輸、5G等領域提供整套解決方案,到當年“沒有人覺得能做出來”的25G波長可調BOSA,都是在創業之初的數次討論中確定下來的。不管有多超前、多激進,產品最終一個個順利完成了。一經投放市場,立刻引來關注。
在國內,隨著需要海量芯片做支撐的新基建的推進,集成電路產業進入快速發展期。光模塊企業近兩年增加了三倍,其中一半以上都是芯耘光電的客戶。他們的產品放到全球來看,也是令人稱道的。25G TIA等擁有100%自主知識產權的產品,因在功耗和接收性能等方面的優勢,大大優于業界同類產品,不僅獲得國內新老客戶好評,還出口到日、韓等海外市場。
夏曉亮用他的專業判斷觸摸到了不可知的未來。正如公司的愿景“用芯創造價值”,翻譯成英文是Touch Tomorrow With Technology,用科技觸摸明天。
夏曉亮說,自己其實是個保守的人。做事情時,他執行力強,常常表現出激進的一面,而在做決策時,他是保守而謹慎的。
選擇在光通信領域進行創業,是他在十多年工作經驗的基礎上,經過大量理論分析和實踐檢驗后做出的一個判斷。
上世界90年代中期起,英特爾、IBM等公司開始研究如何在硅基晶圓里面利用半導體技術來實現光的傳輸、編碼和計算,但囿于半導體工藝條件限制和整個產業的需求處于早期,硅光子技術一直沒有發展起來。
2015年,夏曉亮認為節點到了。那一年,英特爾開始量產全新的100G硅光子產品,使得數據傳輸過程速率極大提高。Luxtrea的硅光子產品也逐步被市場接受(2018年被Cisco收購)。IBM在當年的OFC上面對外展示了一款硅光子芯片和模塊。另一方面,全球數據流量在呈指數級的增長,傳輸帶寬的瓶頸越發明顯。綜合這些因素,夏曉亮判斷,市場需求會倒推整個光通信產業往前走,同時半導體工藝已經進入了14nm水平,工藝制成從理論上可以滿足硅光子技術在產品化上的技術指標,硅光子技術產業化的時間到了。
相比電,光作為信息的載體有天然優勢。大帶寬,低功耗,適合數據的長距離傳輸,不會像電存在趨膚效應而導致隨著帶寬不斷增大衰減也越來越大。夏曉亮認定,在未來10年內,用光子代替電子作為信號傳輸和計算的載體,光逐步替代電,將成為一種趨勢,“光慢慢的會扮演過去100年電所扮演的角色。”
也是在2015年,夏曉亮在原先所在的外資公司組建了光通信產品線。最早在中國開拓市場的時候,團隊只有兩個人:他和余永銳博士。實際上,這相當于一次內部創業。而夏曉亮那一次跟自己打的一個賭是,如果做不成就走人。
那是夏曉亮最忙的幾年,時間排得非常滿,一年能飛200多天。最多的一次他一天飛了三個地方:早上6:30出門趕飛機去深圳,下午飛到成都,辦完事后晚上再乘飛機回北京。壓力最大的時候,客戶突然挑了個毛病,或是發現有瑕疵。這種時候最難受,如果客戶不認可,就意味著產品做砸了。那段時間夏曉亮發現自己掉頭發,他絞盡腦汁要弄清原因在哪里,只要一有想法,立馬告訴余博士。余博士經常被他半夜叫起來查找原因。在拼命的節奏中,夏曉亮把光芯片做成功了。

2016年團隊幾乎拿下了全中國大部分的市場份額。創業也因此成為水到渠成的事情。夏曉亮覺得:“時間到了。”余博士是第一個加入的。其他六七個核心成員基本上都是一個電話、一頓飯就加入了。除了對技術發展趨勢的一致看法,大家都希望能在國內做點事情,打破中國高端光通信芯片依靠進口的局面。與其他行業不同,半導體行業是不能用錢砸出來的,要靠時間積累。這支具有競爭力的核心團隊,每個人均有10年、20年的深厚行業積累。這成為芯耘光電起步的關鍵力量。
接觸過夏曉亮的人,基本上對他會有這種印象:敏銳、踏實,對半導體行業理解透徹。畢業于浙大微電子學專業的夏曉亮,工作后一直在跟半導體打交道,是典型的工科男。他會像做產品一樣給家人炒菜,精確到每隔3秒翻一翻,這道菜的味道永遠好吃不變。
夏曉亮之前在外資企業工作,曾任職于多家國際知名半導體公司。工作五六年后,他調到市場銷售部門。從埋頭做研發的環境里跳出來,接觸到不同客戶,了解到不同的終端產品形態,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悟。那是2008年,他對整個半導體產業有了全新的看法。
他看到中國的半導體市場被外資占領嚴重,高端芯片和器件對進口依賴明顯,中國變成一個跟隨者。“現實蠻殘酷的。”他說。他開始策略性地做一些改變。
在每個崗位做2年左右,獲得了專業經驗的積累,立馬調整到一個新的崗位。從芯片設計、硬件開發、系統架構,到應用工程經理、技術市場和銷售等職務,他基本上都干過。
“努力地理解半導體公司是怎么運轉的。”他用他超強的邏輯思維能力,思考身邊的一切。讀大學時很少看雜書的夏曉亮,還開始有目的地選擇一些管理類書籍,嘗試從書中驗證自己的觀點是否正確。
慢慢的,他腦子里有了一張清晰的“餅圖”,行業的上游中游下游,每個企業扮演什么角色,有什么價值,他都門門清。當看清楚整個產業,2014年前后,夏曉亮開始找切入點。
在做光芯片之前,他為公司做的第一個新產品是無線芯片。為了說服公司成員,他用將近9個月的時間收集了各種市場信息和數據,分析現有方案的優缺點,面對面與客戶溝通了解客戶的需求。從產品定義到市場論證,把一個概念性產品的雛形從簡單逐步變得豐滿起來。這個產品量產后,拿下全球1/3的市場份額。兩次內部創業,對公司來說,他貢獻的是超過一半以上的凈利潤。對夏曉亮來說,這是殘酷現實中的謀定而后動,是創業之前兩次成功的“練手”。

芯耘光電車間里的硅光芯片測試場景
夏曉亮覺得,有壓力是好事。面對一些員工的懶散或是畏難情緒,他是毫不客氣的。夏曉亮的想法很簡單,希望每個在芯耘的人,都能夠在壓力下成長起來,即便以后離開,也是帶著收獲走的。
一個應屆畢業的小伙子,被他“罵”過很多次,后來自己用心鉆研業務,半年后成為技術骨干。這是夏曉亮覺得最有成就感的事。
在人才缺口大的芯片產業,為自己為產業儲備人才,這是企業的責任。目前芯耘光電的人才優勢具有顯著競爭力:公司擁有核心研發人員100余人,核心高管及資深研發、技術人員均來自中外頂尖的半導體和光通信企業或相關行業學術機構,國內外一流大學碩博學歷占比較高。
不管是培養人才還是做產品,夏曉亮的看法是:一個企業有經濟使命,也有社會使命。在硅光子技術和人才優勢的加持下,目前芯耘的產品規劃里,有兩類產品肩負使命。
一類產品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根據需求對行業產品做升級和優化,比如高速電芯片。讓夏曉亮驕傲的是,他們保持著一個記錄:所有的芯片一版成功,而且良率高到“別人都不相信是真的”。

還有一類產品是“從0到1”,面向整個產業的缺口,挑戰高的技術難度。比如25G全波長可調器件,就為解決網絡的靈活管理提供了另一種思路:在傳統的固定波模式下,模塊壞了可能需要人工爬鐵塔去更換,這種新產品通過調節光波波長就可以解決問題,應用起來更加靈活,提升整個網絡智能化。
“其實這是一個很小的市場,不是一個大蛋糕,只是前瞻。真正的大蛋糕可能在未來。”他對“未來”的預測是,到6G時代這種波長可調模塊估計會變成一種普遍需要。不管是融資時跟投資方談當時概念還沒有普及的5G,還是現在談6G,夏曉亮的眼里永遠有未來。未來就是他的使命。
夏曉亮喜歡琢磨事,有些事情琢磨出來,有種哲學意味。比如他發現,人類幾千年就干了一件事:用左腦解決右腦的需求。什么意思?用理性的方法來解決感性的需求。這是人類發展的主線。
夏曉亮覺得,創業跟登山類似。“你看電影《攀登者》,登喜馬拉雅之前,可能要提前半年做準備,設定好線路,找好團隊,做好后勤補給,調整好狀態。創業者要做什么?好的創業者要找一條最佳的登山路徑,安全系數最低,速度最快,路程最短,奮力攀登到頂峰。這是我的邏輯。”
2019年產能跟不上,夏曉亮意外發現,國內高端制造還是一個很大的瓶頸,買個芯片膠水都有困難。怎么辦?他買設備建了一條封裝生產線,自己動手。
前行路上,糧草知足。從2017年底完成普華資本領投的數千萬元Pre-A輪融資開始,芯耘光電就一直得到資本的支持。經過2019年的A輪融資,2020年又完成B輪近4億元融資。
面對數倍于產能的需求量,在原有1000平方米潔凈車間的基礎上,新的2000平方米潔凈廠房已經在余杭區布局。
下一步,芯耘光電將面向數據中心內部高速互聯的100G/400G硅光子領域尋求突破,當5G建設完成后,他們會慢慢橫向擴到消費類,研發下一代8K視頻傳輸、車載激光雷達、MEMS光電傳感器等相關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