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

藍月

炮火終于停息下來，但這是暫時的，接下來的戰斗會更加慘烈。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受傷的戰友緊咬著嘴唇，盡量不發出呻吟。柱子趴在戰壕里，抱著他的歪把子機槍，通紅的眼睛盯著敵方陣地。

“你休息一會兒吧，你可是我們的主力，下一場戰斗就看你的發揮了。”黑子拉了拉柱子的袖子。

柱子點點頭，他伸手摸了摸胸口，胸口的口袋里放著他寫給妻子和母親的家書。摸著這封家書，他的心就感覺暖暖的。

柱子結婚第三天就參了軍，接下來征戰連連，柱子表現英勇，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早一天勝利，國家就會早一日太平，老百姓才能真正過上安生日子。

小日本投降后，柱子回去過一趟，母親喜出望外，妻子淑芳忽閃著眼睛從頭到腳看他，滿臉喜悅還有點害羞，忽然捂住了嘴巴，直奔廚房。

不多久，淑芳端了一碗荷包蛋出來。

“餓了吧？快趁熱吃。”淑芳把碗遞到柱子手中。

母親看著柱子，說：“回來就不走了吧？”

柱子看一眼頭發花白臉上皺紋縱深的母親，再看一眼瘦了許多的妻子，妻子的眼睛一眼不眨看著他。

我的好淑芳啊，我哪能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等了這么久，多么希望我能留在家里不走了啊！可是現在還不是留在家的時候，部隊很快就要開拔前線。

柱子低下頭，將眼眶里的淚水和碗里的荷包蛋一起咽下，他笑著說：“不用多久，我就會回來的，再回來就真的不走了。”

回部隊不久，柱子被批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還有一件讓他高興的事情是，由于他身強力壯，槍法好又機敏，當上了機槍手。一個班就一個機槍手，機槍手責任重大，相當于隊伍的核心力量，他內心很自豪。

戰友黑子看著柱子的歪把子羨慕得不行，柱子笑著說：“我訓練的時候，你認真看，也一起訓練，你當后備隊員。”

黑子呸一口柱子，說：“我不當，你要一直當我們的機槍手，當到戰爭結束。”

雪飄下來了，一片追著一片，很輕盈，很美，仿佛是一群身穿白色蓬蓬裙，不諳世事、不知戰爭是何物的小公主。

柱子張開嘴，雪花溫柔地飄落在他嘴巴里，在嘴巴里面融化，冰冰涼涼，有點甜。他就著雪花吃了點干糧。

天一點點暗下來。

“啪！”一聲槍響打破了寂靜，緊接著爆豆一樣的槍聲越來越密集。

“打！”

柱子他們接到了班長的命令。

柱子一挺身，架起了機槍，“噠噠噠”，威猛的火力壓住了敵人。

“班長，讓黑子跟在我后面，我沖到前面去，壓住敵人。”柱子向班長請求。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班長大聲吼。

“班長，現在是一個好時機，我壓住敵人后，你們往前沖，一定能夠盡快拿下敵人陣地。如果我不幸犧牲了，黑子頂上，我們一定會勝利的！班長，批準吧！”柱子大聲吼著。

“好吧，注意保護自己，一定要活著！”班長點點頭，下了命令。

“是！”柱子端起幾十斤重的機關槍沖了出去。

多年的錘煉，讓柱子作戰經驗很豐富，他貓著腰，S形前進，子彈嗖嗖嗖地在耳邊飛過，他不慌不亂，快速靠近敵人陣地。

占據有利地形后，柱子又開始了猛烈的掃射。

“沖啊！”“殺啊！”班長帶著戰友們吼聲震天，迅猛進攻，敵人節節敗退。

猛然間，柱子感覺左邊胳膊劇痛，緊接著如千萬條毒蛇咬住了他的身體，溫熱的血涌了出來。柱子知道自己中彈了，但他已經管不了那么多，抱著機關槍拼命掃射……

“柱子……”老黑流著淚上前替下了柱子。

黎明前，敵人繳械投降。

柱子放在胸口的家書，黑子親手送到了柱子家里。

淑芳顫抖著手，打開了這封血染的家書。

“母親，您身體挺好的吧？我要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已經是一名共產黨員了。敵人氣數已盡，勝利就在眼前，等勝利了，我一定好好陪在您身邊，和淑芳一起膝前盡孝。如果我犧牲了，您不要傷心，因為您兒子的血沒有白流，最終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淑芳，這些年苦了你了，如果我沒有回來，你一定要找一個喜歡你的人，過上幸福日子，這樣我才能夠放心。”

“柱子……我們勝利了，你的愿望實現了！”

淑芳摟住瘦小的婆婆，將柱子的家書緊緊地貼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