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老槐樹

田輝明

我的家鄉在以愛國詩人屈原命名的管理區，我在這里生長學習工作了三十個春秋，我愛這里的一草一木，這里有我童年的槐花情結。

我的老家俗稱槐花緞，西傍湘江，北臨洞庭湖，村落依坵崗坡地傍水而建，房屋都在槐花林蔭翠竹的掩映之中。家家門前屋后都有槐花樹，那高大的樹干上的枝葉，濃得像化不開的團團綠色云霧。春天的早晨葉片迎著金色的陽光，搖落一串晶瑩的露珠，夏天綠葉裹著一串串雪白的花兒釋放出淡淡的幽香，和著那裊裊炊煙彌漫著村莊。這是一幅大自然的美麗畫卷。

入學時，我的學校叫槐花小學，我在這里度過了四年小學的美好時光。“槐花小學”四個字，在我心里比金子還珍貴，沉甸甸地留在我心底。

槐花小學是原黎家祠堂改造的。青磚青瓦的大建筑，屋頂四角飛檐的朱鶴和鳳鳥若凌空展翅，門口一對大石獅，襯著一種莊嚴的氣派，進門的大廳可供上百的學生做體操，下雨天可在大廳和四周回廊觀看大天井中的雨景。回廊后有六個大教室，老師的住房全是木板結構，房屋里冬暖夏涼。

最難忘的是學校大門前那棵老槐樹，樹旁是一個黎姓同學的家，主人純樸善良。夏天我們口渴了就去他家水缸里舀水喝，他們家從不關門。下雨天放學后，我們就擠在他家屋里屋外和樹底下，像一群躲在大樹下的小鳥兒，等大雨過后就飛跑回家。這戶人家就像這棵槐樹，默默地為我們遮風擋雨，詮釋著純樸的民風和高貴的槐花品格。

學校東邊有一口大水塘，塘邊住著一溜黎姓人家，那里有一棵水靈靈的大槐樹。一天我下課后到塘邊玩，只見那槐樹下站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我好奇地跑過去瞧瞧，原來是這家叫荷秀的姑娘出嫁，有幾個大嬸正在幫她打扮。望看她鉆進花轎的背影，我恍惚了，她那粉撲撲的臉蛋，溫柔的神情，婀娜的身姿像極了槐花迎風擺動的柔柔的枝條兒。

我家西邊小曬坪后有一棵很大的槐花樹，濃密層疊的枝葉就像一把巨大的傘，爺爺常在樹下織漁網、編草鞋，奶奶在那絞草把子、擇青菜，我在那追采花的蜂蝶，逗小花貓。一陣微風花絮輕飄，有時一陣風雨落英繽紛，花雨撲灑一地，見此情景，愛花惜花的我好不心傷，多想保護這一串串的花兒永不凋謝。

我三歲那年曾被李家收養，那時我養父是個漁民，血吸蟲晚期，不久便離世。我的養母每天以淚洗面，傍晚時分她就去到門前西邊的那棵老槐樹下，望著遠處的墳堆哭泣，我緊緊地依偎在善良的養母身邊，老槐樹沉重地為身邊孤寂無助的孤兒寡母垂下了花淚。

時光荏苒蒼海桑田，歷名山看大海。唯有那幼年的槐花樹和我就讀的槐花小學，總留在嫩綠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