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春而來

●楊訓波

開篇

2021年4月17日一早，我躺在床上，在網絡上搜到一則發表于2018年8月8日的通訊，報道的是南澗縣無量山鎮可保村白茶帶動農戶致富的事。我把報道節選部分如下：

“在脫貧攻堅工作中，我們村積極推進千畝茶園品種改良嫁接示范項目，將全村3200畝低產茶樹進行分批品種嫁接改良，走‘一村一品’專業化發展道路，切實讓老百姓在茶產業上實現增收致富。”可保村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楊開泰介紹道。

可保村委會位于無量山東部，全村共有15個村民小組，有478戶1960多人。茶葉是該村的農業主導產業，全村擁有茶園面積3200畝。多年來，茶農們一直按照傳統方式進行生產、加工、銷售。為了提高茶葉產品質量和茶農的經濟效益，該村于2016年8月底制定了茶葉品種嫁接改良示范項目實施方案，引進茶樹優良品種，邀請有關專家作業隊為該村進行茶樹品種嫁接改良。

“感謝黨委、政府，不僅請專業隊給我們嫁接改良茶樹品種，還給我們補助資金。我們不用花一分錢就將低效茶園改良好了，甚至連專業隊的伙食問題村委會也幫助解決了。國家政策真是好啊！”可保村委會足其么村的雷明風激動地告訴記者，她家有18畝茶葉，去年嫁接了12畝，今年再嫁接了6畝，嫁接改良后，茶葉收益大幅增加，去年底，她家的人均純收入從2014年的3045.67元增加到5127元。

看完這則通訊，我迅速起床，打電話給楊開泰書記，向他了解白茶的發展情況。

“發展勢頭很好。去年，有好幾戶人家通過茶園改良，增收6000多元呢。”楊開泰介紹道。

楊開泰是我所熟悉的一位村委會干部。我采訪過他多次，他2000年進入村委會工作。2007年至今，一直擔任可保村黨總支書記。

“我準備寫一篇以你為原型的小說，來講講我黨帶領群眾致富奔小康的故事，可以嗎？”我問道。

“可以啊，只是又要辛苦你了。”他說道。

放下電話，我打開電腦寫下了小說的標題：踏春而來。

必須說明的是，這是一篇小說，在我的敘述中，人物與情節都會有虛構的成分。

第一章

那個2016年秋季周六的夜晚，花街鎮副鎮長楊海棠回到家里已是凌晨時分了。當晚，他在可保村委會召開村社干部會議，討論茶園改良提升事宜后，又趕到花村楊超家參加家庭會議，會議結束已是夜里11點了，他騎上摩托朝花街鎮上趕去。一路上，想起楊超自主創業的想法，他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想到這，他將摩托停在路邊，點燃了一根煙，蹲在地上仰頭看著滿天的星斗，想起已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面的女兒，眼淚濕潤了他的雙眼。他急忙騎上摩托回到辦公室，將可保村茶葉低改方案作了修改完善，打印了一份放進公文包里。他關了電腦，開上車往縣城趕。到縣城的家里，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間，看到7歲的女兒已睡熟了，他摸了摸女兒的臉蛋，給她蓋上被子，然后輕輕地關上門，摸黑上床睡了。當他醒來時，已是上午9點多了，女兒已去跳舞了，只有老婆在家里備課。他匆匆吃了早點就走出家門，想找找茶葉站的老師聽聽茶園低改的意見。此時，手機又響了，是鎮黨委書記陳春生打來的，通知他立刻趕往可保村，縣委書記李再強要到村里調研。他急忙轉身跑回家里，和老婆做了交代，就拿上公文包奔出了家門。

可保村委會地處無量山東部，全村共有15個村民小組，國土面積20平方公里，平均海拔2000米，全村有500戶2000多人。茶葉是該村的農業主導產業，全村有著3000多畝的茶園面積。多年來，茶農們一直按照傳統方式進行生產、加工、銷售，但由于品種退化，經濟效益低下等原因，許多農戶已放棄了對茶園的管理，茶葉價好的那一年采摘采摘，價格不好的那一年，連到茶園看一眼都不愿去。

春茶采摘已結束，針對去年有茶農從外地引進新品種進行嫁接試驗的結果顯示，效益很好。村支書張向東將此情況向楊海棠作了報告。楊海棠就讓他做出一個低改方案來，并召開群眾會議聽取意見。誰也想不到，事情才在準備之中，李再強書記就要到村里來調研了。

當他趕到可保村時，鎮黨委書記陳春生和村委會的全體人員都在那里等候了。陳春生看到他，忙問他茶園低改工作的調研情況。

“群眾都很支持，有十多家農戶做了嫁接，效益很好啊，大家聽到低改賺到了大錢，都想著低改呢，”他激動地說道。說完，他將昨晚修改完善的茶園改良方案遞給他。

說話間，一輛車駛進村委會大院，李再強書記從車上下來，開口就問張向東書記在哪里呢？

可保村委會黨總支書記張向東立刻迎上前去，李再強問：“我聽說已有農戶將茶園里的茶樹砍了，有沒有這回事？”

張向東回道：“是有個別農戶想挖掉茶樹，準備發展其他的產業，但被我們制止了。”

“一定要制止，3000多畝的茶園發展起來，多不容易啊，一定要穩定住，我們要通過管理技術的提升，品牌的打造來給茶園提質增效。”李再強說完，就朝村委會大門走去。

當天，李再強書記和鎮村干部走進茶園查看已嫁接改良的茶樹，入戶了解增收情況后，在村委會會議室召開座談會。

李再強書記走后，陳春生接著召開會議，細化工作措施。

“這就叫解剖麻雀工作法，哪里有問題，就到哪里現場分析現場解決，這次縣委書記來我們村里解剖的就是如何讓茶園提質增效的問題。”陳春生說道，“大家都出出點子，提提解決的辦法。”

大家紛紛發言，分析花村所擁有的資源稟賦，就如何將這些資源效益最大化提出了意見建議。

張向東表態道：“我們一定按領導們的要求，把低產茶園改良工作抓好。”

“你還有其他想法沒有？”陳春生看著張向東問道。

“想法都寫在方案里了，我們就按方案來做就是了！”張向東答道。

“好，那就甩開膀子加油干，請楊海棠副鎮長也多花點工夫，把這事做好！”陳春生要求道。

“我們一定把這事做好！”楊海棠表態道。

第二章

在這章里，我將做一些移花接木的處理，設置一個名叫花村的綠色村莊。這個村莊是一個家家都有茶園的村莊，但由于管理不善，茶樹尖尖上的綠芽芽變現難，導致許多茶園被棄，市場價好的時候，農戶們還采摘采摘，價格不好的時候，農戶們就不愿去搭理它，有的人家甚至將茶樹砍了種上莊稼。

為了方便創作，我將花村作為隸屬于可保村委會的自然村來寫。村委會黨總支書記張向東則是一個在村委會工作了20多年的老黨員，他當年高中畢業后就回到家里發展生產，2000年進入村委會當農科員，2007年開始擔任村黨總支書記至今。這是一個身材高大，有膽識敢嘗試，深得群眾愛戴的黨員干部。

花村是一個有著60多戶人家的綠色村莊。2002年以前，從花村到可保村委會，有著十公里的距離，一條狹窄的土路蜿蜒在大山之中。從村委會到花街鎮也有著十公里，一條不算寬敞的砂石路聯通著兩地。當時，來往的車輛少得可憐，村民們上街辦事，大都靠走路，少數人則是趕著騾子上街。當年，我的主人公楊超就是靠走路到花街讀完初中后，到縣城上高中的。

時光荏苒，時代在飛速進步。2014年6月，當楊超從省城大學畢業回到花街鎮時赫然發現，當年的那條砂石路已變成水泥路面了，摩托車、小轎車、面包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得知他要回來，哥哥楊毅一大早就沖洗好摩托車準備到花街接他。正當楊超站在花街驚嘆家鄉巨變之際，哥哥騎著摩托到了他的身旁。兩兄弟一起吃了碗無量油粉就騎上摩托朝花村方向駛去。

一路風馳電掣般疾馳，從花街到衛國村委會也就用了半個多小時，可從村委會駛向花村時，摩托車速卻慢了下來，這條楊超不知來回走了多少次的土路依然狹窄，大風過后塵灰四起。回到村里，茶山還在，所不同的是茶園周邊都多了些樹頭菜。哥哥告訴他，這些年城里人喜歡吃山茅野菜，村里好些人家都在茶園周邊栽上了樹頭菜，每到春季，既可以賣茶葉也可以賣樹頭菜，美其名曰雙豐收。楊超聽著哥哥的介紹，滿心歡喜，心想以后可以開個網店，將村里的這些山貨賣到城里去。

他在家里休息了一星期后，楊超來到縣城找了份零工，一邊打工一邊備考，可這個學電子商務的老兄連續參加了兩年公務員錄用考試都以失敗告終，最終放棄了考試準備自主創業。

當時，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大學畢業生自主創業這種做法還是一個新鮮事物，楊超的母親極力反對，但楊超決心已下，不聽母親的勸阻，毅然回到了花村。楊超回家的當晚，母親打電話將哥哥和出嫁的姐姐召集到家里開家庭會議，同時，她還給家里的掛鉤干部楊海棠打了電話請他參加這個家庭會議，試圖勸阻楊超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姐姐堅決支持母親的想法，希望兄弟當個國家干部。當時，哥哥楊毅在村委會當文書，對大學生就業形勢還有些了解，因此，他是支持兄弟創業的。他說，只要楊超想創業，他就大力支持。母親狠狠地瞪了他幾眼，罵道：“你這個畜生，我是讓你來勸說的，你反而來支持你兄弟了，你這是在害你兄弟啊，哪有你這樣當哥的，你這個小背時鬼啊！”說完就大哭起來。

母親雖然識字不多，卻是一個勤勞的人，父親活著的時候，她的主要任務是種莊稼和養豬。那時候，地里的莊稼都是她一個人來回背回家的。等父親死后，她的腰椎也不行了，莊稼種得少了，豬也養得少了，那5畝茶園基本處在荒廢的狀態。

看到母親哭泣，楊毅說道：“媽，你不要難過了。我相信楊海棠副鎮長也會支持我兄弟的，你不是打電話請他來我家嗎？他還在村委會開會，是他讓我先回來的，他會議結束就來我家了。”

“你爹走得早，他生前就希望你大學畢業了找個穩定的工作，吃國家皇糧！”母親抽泣著說，“我也聽說了這幾年考試難，但你才考了兩年就放棄了，有人堅持三五年最終考起了，當老師、當公務員的人多的是，你怎么不學學人家，為啥要回村里來啊？”

“媽，小弟是學電子商務的，你知道電子商務是什么東西嗎？那就是做生意的呀，他學這個專業，創業就容易成功嘛，你不能用老一套來要求小弟了。”楊毅拉著母親的手勸道。

“你外甥正在上大學，你這個舅舅可要給他做個榜樣，我也希望我兒子大學畢業后找個穩定的工作，聽見沒有，小超！”姐姐盯著楊超說道。

“我的人生我做主，我就是要在村里創業！”一直在沉默的楊超說道。

家庭會陷入到沉默中，楊超抽出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摩托車在他家門口熄火停了下來。來人輕車熟路地走進堂屋。

“對不起了，大媽，在村委會開了個會，我來晚了！”楊海棠說完就站在門口，盯著楊超看。

楊毅看到楊海棠，立刻站了起來給他讓座。楊海棠坐下，就掏出煙給楊超扔來一根，他自己也點燃了一根。

“你就是我們家的大學畢業生？”他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煙圈后問道。

“你是誰呀？”楊超吸了一口煙，嘴里噴著煙霧問道。

“小楊啊，你飯給吃了？我給你做點吃的？”楊超的母親問道。

“吃了沒有，楊副鎮長？”楊毅一邊倒茶一邊問道。

“吃了吃了，我們繼續開會吧！”楊海棠說道。

聽到哥哥的問話，楊超知道了來人就是自己家的掛鉤干部，于是他熄滅了煙頭，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回家創業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可以搞養殖和種植，走出一條種養結合、長短結合的路子，我還可以在網絡上賣東西，將村里的特產賣到大城市去。”

“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有想法！”楊海棠鼓勵道。

“話好說，事難做。你空頭白想的當然可以做許多事啊，但事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兒子，媽不是不支持你，媽只是希望你少辛苦點！”母親停止了哭泣，“家里那塊茶地，你爹死后就沒人管理了，現在基本上是荒廢了，你能怎么樣呢？你有什么法子？”

“我有的是氣力，除除草施好肥就是一塊好茶地。只要我家這塊茶地做好了，我可以成立專業合作社，將全村甚至其他村的茶地都用作我的基地，讓大家都賺到更多的錢！哎，到那時候，全村人都會過上好日子的！”

“這個思路好。”楊海棠說道，“這段時間，我正和村委會的同志商量著低產茶園改造的事，到時候你家這塊也改良改良。”

聽到領導稱贊自己的兒子，母親的眼里再次冒出了淚花，她轉悲為喜，連聲說：“好啊，好！我兒子還是有譜氣的。”

“有譜氣”是花村的方言，是有希望的意思。楊超聽到母親稱贊自己，突然想起父親生前教導他的話：“不有譜氣的事就不要做”，想到這，他打開了話匣子：“我做的是大事，不是你們所理解的做買賣，到時候，還要請領導多幫忙！”楊超說道，“種茶賣茶是過去的做法，現在的方式多了，以后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搞旅游呢！”

楊海棠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聽說，你父親生前就做過‘一場兩園’的嘗試，現在你只要按照他的設想來做就好了，國家的扶貧政策那么好，你只要跟著黨的政策走，就一定能夠成功。”他說完，還和楊超加了微信，告訴他有什么困難需要幫的，隨時可以聯系他。

當天晚上的家庭會，楊超贏得了家人的支持。第二天他就到劍川縣找女朋友張莉莉去了。

第三章

楊超家有三兄妹，大哥楊毅，高中畢業后沒能考取大學，外出打工幾年后回家結了婚，婚后進入到村委會當文書。二姐讀書不成器，初中畢業后就回到家里和父母下地干活，后來嫁到了鄰村朵扎去了。只有楊超的成績一直都很好，從小學到高中，一路順當，只是高考發揮不好，只考了個二本。他到省城上大學后，學習非常用功。那時候，他去得最多的就是圖書館，晚飯過后，人們都去找朋友找老鄉玩去了，他一個人到圖書館里讀書。到學校的第二學期，他就加入到學校學生會，和學生會成員組織各類活動。

班中有一個名叫張莉莉的同學，是他進校兩年后交上的女朋友。張莉莉是保山昌寧人，她父親是一個做茶葉生意的老板。剛進入大學那一年，張莉莉和楊超的想法可不一樣，她沒有像楊超一樣泡圖書館，而是走出校園，參加各類活動。周末，她和姐妹們外出參加各種活動掙錢，假期里，她還到一些企業打工。楊超則將大量時間花在讀書上，他是在和張莉莉認識后才走出校園，開啟了他的打工經歷。

大學畢業那年，張莉莉就考起了大理州劍川縣的公務員，到劍川縣的一個鄉政府上班了，但楊超連續考了兩年都失敗了，因此當他提出自主創業時，張莉莉是支持的。正是有著張莉莉的支持，楊超才不顧母親的反對，執意要創業的。

楊超的父親名叫楊如茂，他高考失敗后回到村里，當起了護林員。他是一個瘋狂的創業者，在村里搞過養雞實驗，但失敗了，他也曾借巡山之機，將一些蘭花移栽到家里來，試圖搞一個蘭花種植基地，也以失敗告終，只有家里的那塊5畝多的茶園給家里帶來了源源不斷的收益。為了提高茶地的經濟效益，他還在周邊栽上許多樹頭菜，說以后要不斷增加品種，就可以搞成一個野菜園了。

作為一個瘋狂的創業者，他的想法是富有先鋒性的，有一個養雞的養殖場，加上茶園，茶園附近再建一個野菜園，就成了“一場兩園”。他曾多次將這個想法和大兒子楊毅說過，可楊毅認為老爹的想法太大了，無法實現。他養雞失敗后，只好將養殖場的希望放在老婆身上，希望她在家好好養豬，以后有了規模就可以考慮加工豬肉了。

作為一名護林員，楊如茂是相當負責的，他有事沒事就喜歡往山上跑，只要發現誰在干破壞森林的事，他都會和那人拼命，因此，如今花村周邊那大片大片綠茵茵的森林和村里每家每戶都有的茶園，楊如茂的功勞是有的。當年，村里人家都喜歡養羊，他的老婆也養了二十多頭，他當上護林員后，首先動員老婆把羊賣了，專門養豬，隨后不厭其煩地到養羊的人家做思想工作，如今，村里已沒有人養羊了。可惜的是，就在楊超上大三時，楊如茂得癌癥去世了，家里因為醫治他的病而欠下了一大筆債，母親的腰椎病也時常發作，無法再做農活，家庭突然就陷入到困境中。姐姐已出嫁，哥哥也分家出去了。家里就剩下母親一人，等著楊超大學畢業回來照顧呢。2014年，他家因此被評為建檔立卡貧困戶，楊海棠副鎮長成了他家的掛鉤干部。

楊如茂死后，他的“一場兩園”的夢想成了村里人飯后的談資，讓村里人想不到的是，楊超大學畢業后會回到村里來搞什么“自主創業”，于是，楊如茂的“一場兩園”的夢想再次被村民們談論了起來。

花村作為一個自然村，位于可保村委會的東部，海拔在1700米到1800米之間，氣候溫濕、土壤肥沃、光照充足、水源豐富，四季云霧繚繞，生態環境優美，為當地優良的茶葉品質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村莊周圍都是茂密的森林，山林中有眾多枇杷菜、樹頭菜、大麻菜和蕨菜，菌類多得無法羅列。

上世紀60年代，全縣掀起了發展茶產業的熱潮，可保也發動群眾開墾土地，發展一個占地60多畝的茶場，叫可保茶場，到了90年代，這個集體茶場承包給個人經營。正是借著這股東風，可保村的許多村民小組也在適宜的地塊栽下了茶苗，到楊超大學畢業時，雖然可保茶場已處在停產狀態，但全村的茶園面積已超過了3000多畝，這些茶園除了集中在可保茶場外，還零星地分布在其他自然村，其中，花村又是茶園面積最多的村莊，這些村莊的土壤屬紅壤、沙壤，土層深厚肥沃，有機質含量豐富，適宜茶樹生長，所種茶樹品種為大葉種茶。剛開始發展的那幾年，都是自己采摘進行初加工，然后將這些茶葉賣給可保茶場的，到了90年代，可保茶場承包給了個人，許多村民就不愿將茶葉賣給這個茶場了，他們有的直接將鮮葉賣到鎮上的茶葉加工廠，有的則進行初加工。到茶葉價格不好的年份，有的農戶直接不再采摘茶葉了，有些農戶索性將茶樹砍了，種上莊稼。

楊超有著一米八的身材，五官端正，大腦裝滿著各類創業的奇思妙想。在準備回村創業之前，他就到女朋友工作的劍川旅游了一圈，期間，他多次想起父親的“一場兩園”夢想，母親雖然養豬十多年了，但那只是養豬圈，還談不上養殖場，荒廢的5畝多的茶園和上百株樹頭菜，也無法叫作園。

“我得猛干一番，一定要將父親的夢想在我手里變成現實！”他自言自語道。就在他在劍川苦思創業之路時，媽媽打電話來讓他趕快回家，村委會組織人來嫁接茶樹了。

“那個副鎮長還不錯，說到就做到了。”他將茶園低改的事告訴了張莉莉后說道。

他回到村里，發現好幾家的茶園都已嫁接了。他家那塊如果愿意嫁接，就得將荒草除去。他立馬帶上鋤頭到茶園里去除荒草，請專家們幫他嫁接了。嫁接完茶樹，他請人建了一個養豬的衛生廄，買了20頭小豬仔開始養殖。不幸的是，兩個月后，他的小豬仔相繼死亡，這也就宣告了他的第一筆投資失敗，他只好寄希望于茶園，于是每天都去茶園里看嫁接的茶樹有沒有起色，但每天去都是那個樣子，既沒有死亡的跡象，也看不到生的新機，這讓楊超第一次感到創業的艱難了，他擔心母親難過，也不敢過多表露出來，只有到了夜里，躺在床上時才讓失敗的淚水盡情流淌出來。母親知道他難過，特地做了幾頓好吃的安慰他，還特意叮囑他哥哥回家多陪陪弟弟。

有了第一次投資的失敗，他不敢再貿然投資了，打電話和女朋友商議。張莉莉告訴他，還是一邊創業一邊準備考試吧，一個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呀！還建議他到昌寧找她的父親學做生意。

放下電話，楊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當初說到放棄考試自主創業時，張莉莉信誓旦旦地說大膽地放手去干吧，她都全力支持。現在，也才幾個月的時間，她又讓他做兩手準備，還讓他跟著自己的準岳父學做生意。他的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也許再過幾個月，張莉莉就會和他提出分手了。為了穩住她的心，他決定到張莉莉父親張大有身邊學做生意。

一見面，張大有就對他說，你一個剛從學校出來的毛頭小子放著考試進機關單位上班的好機會不要，偏要去搞什么自主創業，天下哪有那樣容易的事！老子風里來雨里去三十多年才掙得這個家當，當上了一個小老板。你才干了幾個月，投入那么點錢，養幾個小豬，盤幾畝茶地，現在小豬死了，茶園還看不到希望，你就灰心喪氣了，哪有干大事的氣魄呀？想創業就得做好失敗的準備，一個人只有輸得起，才會有贏的希望。

他聽著準岳父大人教誨，心里像扔進去了一顆炸彈，隨時都可能引爆，但他強忍住怒火，嘴上應付著說，是啊，我太幼稚了，向叔叔學習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再說張莉莉的父親所做的茶葉生意，也就是倒買倒賣那樣簡單，他不加工茶，僅僅是開著一輛車，從這個山街上收夠了茶葉賣到縣城一家公司里。因此，跟著他做了一個月后，他和張莉莉說，就這樣跟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張莉莉只說，你的人生還是你做主吧，想學就跟著學，不想學，你走就是了。他聽到女朋友那口氣，就和張大有請了個假坐車到劍川，想和她談談心。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他買了6朵玫瑰，打電話給張莉莉，想給她一個驚喜。她電話上說下村搞扶貧工作了。他拎著花坐在花園草坪上，突然看到張莉莉正和一個男人坐在一棵大樹下談笑著。他又打電話過去，只見張莉莉看了一眼手機就放下了。楊超的手機上跳出一行字：“對不起，正忙，稍后給您回，謝謝！”

他將6枝玫瑰丟進垃圾桶里，當天就乘車回到張大有身邊，繼續和他做茶葉生意。3天后，楊超再次給張莉莉打電話，問她下鄉回來了沒有，張莉莉告訴他，她要駐扎在村里了，讓他也回花村去創業！

他告別了張大有啟程回花村的路上，給張莉莉發了條微信：“祝你們幸福！”

張莉莉只回道：“希望你成功！”

也就在楊超離開的這一天，父親打電話給張莉莉，告訴她楊超是個不錯的小伙。此次，他帶著楊超做生意，其實是在考驗這個準女婿。兩個月下來，他發現，楊超除了有點急躁外，是一個難得的好青年，誠實而有耐心，踏實而舍得吃苦。

這些是楊超所不知道的，當然，他不知道的還有在劍川花園里張莉莉和一個男人在談笑的事，那也是張莉莉故意試探他的。

當晚，楊超回到縣城，他買了一打啤酒一只燒雞，走進當年備考時租下的房間。

讀大學的時候，他和張莉莉經常買上幾瓶啤酒和一只燒雞去登山游玩，如今，他也想用這種方式做個分手儀式。他喝了3瓶啤酒后，打開視頻電話，但張莉莉沒有接，他再次撥打她的電話，也沒有接，跳出那一行字：“對不起，正忙，稍后給您回，謝謝！”

他知道，張莉莉再也不會回他的電話了。第二天，他把房間退了，將當年備考的書籍都當作廢紙賣了，他已定下決心：回鄉創業。

第四章

從保山昌寧縣回來后，楊超陷入到和張莉莉“分手”的痛苦中，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了。這時候，張向東就給楊超打電話，告訴他村里要走“能人帶動”之路，問他能不能做這個能人。

接到張向東的電話，他反問道：我也算個能人嗎，我家是貧困戶？

張向東沒有回應，他感覺到楊超的情緒不穩定。他放下電話，約上楊毅，騎著摩托車到楊超家和他喝酒。

張向東給楊超講述了他自己的成長故事，給他講解了正在開展的脫貧攻堅工作。他告訴楊超：“脫貧攻堅工作，這是人類歷史上的傳奇，是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擺脫貧苦的一場偉大戰役，我們能夠參與其中，是人生之幸呀，你也要振作起來，乘著國家扶持的好春風，好好創業，等你創業成功了，我作你的入黨介紹人，加入中國共產黨！”

兩個多小時的暢談，楊超的心情得到了釋懷，自主創業的信心更強了。也就是在那晚上，他才明白了父親那個老黨員對守護山林那么認真那么較勁的原因，他也突然明白，父親當年的努力，已給他現在的創業打下了基礎，他一定要把父親當年的“一場兩園”做成功，讓村里人的“笑資”變成他們眼中的榜樣。

張向東告訴他，現在搞脫貧攻堅解決的是溫飽問題，等大家都脫貧了，國家要繼續搞鄉村振興，讓出門打工的人回到家鄉來發展。到那個時候，城市人也想到我們鄉村來了。你要做的就是這個“能人”。他說，現在國家的政策越來越好，正值干事創業者的春天，你要踏春而來。

“踏春而來”楊超念叨著，“我就是踏春而來的！”

事實上，楊超的確算得上是花村的能人的。花村有60多戶人家，大學畢業生就有8人，在讀的還有十多個。但回村自主創業的，楊超是第一個。那個晚上，張向東還將一個自主創業貸款申請表給他，讓他考慮好了再填。他認真看了填表說明，聽了張向東的介紹，當即填寫了表格，貸款額度是5萬元。幾天后，5萬元貸款就打到了他的賬戶上，他和母親商議買了幾頭小豬仔。母親同意了他的想法，于是，他又買了20頭小豬仔，放養在他新建的衛生廄里，至此，加上母親養的5頭豬，他家已有25頭豬了。這一年，他還參加了多次技能培訓。有好幾次，他還到縣里參加致富技能培訓呢。他也借機買回基本種養殖方面的書籍資料，白天忙著種養，晚上則挑燈夜戰看書學習。他買了輛摩托車，只要有空他就會騎著摩托到村委會找張向東聊天。因為脫貧攻堅的推進，村里到村委會的那條土路拓寬變成了水泥路，15個自然村之間都通了水泥路，村民們家家都有摩托車，一些人家還買了小轎車。

到年底時，楊超家里賣了5頭肥豬，因為進村公路變成了水泥路，直接有老板到村里來拉了。這次賣豬就有兩萬多元的收入。那天，他騎著摩托到花街鎮，將兩萬塊錢存入銀行后，站在銀行門口，突然想起張莉莉來。轉眼，從張莉莉家回到花村已有半年多了，這半年多來，每次他想給她打電話，但一想到她和一個男子在花園里的場景，他就打消了念頭。

他撥通了張莉莉的電話，電話被掛斷了后，張莉莉發來信息道：“對不起，正忙，稍后給您回，謝謝！”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頭一股憤怒之火燃燒起來，他又撥通了張莉莉的電話，那頭依然只發來信息：“對不起，正忙，稍后給您回，謝謝！”

他走出銀行，走向一個無量油粉攤，吃了碗無量油粉。

當年，他和張莉莉大學畢業的那一年，他第一次帶著張莉莉回花村，就是在這里吃的無量油粉。他吃著東西，眼淚簌簌流了下來。突然，張莉莉打電話來了，他連忙接聽，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在吃無量油粉嗎？”

他轉過身去，看到張莉莉已站在他的后面了。其實，早在他在銀行門口打電話時，張莉莉就在遠處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了。這次，她特別向單位請了5天假來花村看楊超。楊超一看到她，眼淚就涌了出來。她拉著他的手問道：“半年也沒有給我打電話，你是想忘記我吧？”

想起了半年前自己買6朵玫瑰花想送給她的場景，他只問道：“你也吃上一碗？”

“當然，你不是說來花街，就得吃無量油粉嘛！”張莉莉笑著坐在長凳上。楊超立馬給她放蔥花等佐料。張莉莉看著楊超埋頭忙碌的場景，眼淚溢滿了眼眶。

第五章

因為張莉莉的到來，花街鎮副鎮長楊海棠來到花村見她。此時，楊超才知道，張莉莉是楊海棠的姨媽的女兒，也只有在此時，他才明白，他在村里的創業表現，都是楊海棠告訴給張莉莉的。那天，楊超的母親殺了雞、煮了火腿招待張莉莉，楊超還邀請了張向東前來吃飯。楊超因為女朋友的到來異常高興，一杯又一杯地和大家喝酒。他告訴大家，因為有大家的幫助，現在的他已有收入，母親的身體也好了起來，今年賣豬收入就有兩萬多塊，明年要爭取實現年收入5萬塊。到那時候，我家的這頂貧困帽也可以摘下來了。

聽他這么說，楊海棠單獨敬了他一杯酒，告訴他，一人富不算富，你一個人收入5萬塊，也不算成功。你要發揮你的專業，將村里這些好東西賣到大城市去，到那時候，你就成功了。

“對，我表哥說得對！”張莉莉接過話頭說道，“楊超，你聽到沒有啊！”

“聽到了，聽到了！”楊超說完，又滿滿地干了一杯酒。

大家散去后，張莉莉又打開了一瓶啤酒，讓楊超與她共飲一瓶。她喝了一口后，將啤酒瓶遞給他，楊超接過將一瓶啤酒一口喝干了。張莉莉見狀，又打開了一瓶。楊超癱坐在地上盯著她，問道：“我從昌寧買了6枝玫瑰到劍川看你，而你卻在和別人約會，打電話你不接，發信息你不回，你就是在和別人約會，你到底是在干啥呢？”

張莉莉回到：“就是為了你！”

楊超道：“鬼才相信，你是在扯淡！”

“你不相信？”張莉莉說道，“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會這樣死心塌地跟著你。”

張莉莉喝了一口啤酒，給他講述了考驗他的過程。

原來，張莉莉是張大有的獨生子女，她大學畢業后，父親曾讓她不用考試了，回到她的工廠里做點輕巧的活計，但她不愿。考取了公務員后，父親告訴她，楊超自主創業要吃很多苦的，讓她離開楊超，她也不愿意。于是才有了讓楊超和張大有學做生意等考驗。聽完張莉莉的哭訴，楊超直罵自己有一顆豬腦子，這種浪漫的考驗，他居然不會去享受。

“你已過關了！”張莉莉說道，“這是我爸爸給你開的那兩個月的工資，總的是一萬塊錢，他說，只要你需要，他都可以打錢給你創業的。”

楊超接過卡，淚水流出了眼眶。他緩緩地站起來，將張莉莉擁入懷中。

結尾

事實上，2021年4月17日那天早上，我還搜到了另一篇發表于2020年5月4日的通訊報道，報道的依然是南澗縣無量山鎮可保村白茶帶動農戶致富的事，我將報道摘錄如下：

驅車行駛在無量山鎮可保公路上，只見公路兩旁如翡翠玉石般的茶園向天邊延伸，茶園里不時有彝家采茶姑娘歡笑聲傳出來。走進足期么建檔立卡貧困戶高文國戶茶園，老兩口在綠意盎然的茶樹中間忙得不亦樂乎：“茶葉是我們村的主要產業，在村黨總支的幫助下嫁接了白茶，芽頭大、價格好、檔次高，采摘加工都方便。”2014年，該戶因為家庭成員大病、家庭困難被識別為建檔立卡貧困戶，2016年，村“兩委”提出改良嫁接原有地產茶園的思路，高文國家乘著村里發展產業的東風開始了白茶種植。“目前我家已經嫁接了6畝茶園，去年收入12000多元。現在我們天天忙著采茶，今年行情好，價格在150元至180元每公斤，收入應該不錯，這片茶已經成為我們脫貧致富的重要經濟來源了。”高文國家依靠白茶種植和養殖，成功甩掉了貧困戶的帽子，還在公路邊建起了一幢小洋樓，小日子正大踏步朝著小康目標邁進。

可保村處于北緯24°48′，平均海拔2000米，年平均氣溫24℃，年平均降水量1000毫米。種茶歷史悠久，全村現有茶園面積3200畝，2016年以來，可保村圍繞“兩不愁、三保障”，基礎設施方面進行了路網、水網、電網的改造建設，產業發展方面因地制宜進行了800畝低產茶園改良嫁接，形成了以白茶為主的“一村一品”茶產業。“800畝白茶覆蓋了全村200余戶農戶，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125戶485人，最多的嫁接了10畝以上，茶產業收入占農戶家庭總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村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楊開泰介紹。

“黨的政策好啊，不但給我們嫁接茶樹，教我們管理茶園，還幫我們賣茶。”在距離足期么2公里的可保華泰茶葉種植專業合作社，貧困戶楊汨生正在交售茶葉，一箱箱裝好的白茶成品正在等待它們新的主人。為了解決白茶產業發展中的銷售問題，村“兩委”牽頭在村里成立了茶葉專業合作社，依托農村電子商務平臺，探索線上線下相結合的茶葉銷售方式。

“下步我們將在進一步指導好農戶改良茶園、強化管理的基礎上，建設集產品策劃、包裝、銷售為一體的茶葉初制所，盡量收購鮮葉，降低農戶生產成本，增加收入，做好產業振興這篇文章。”楊開泰信心滿滿地說道。

據了解，2019年可保村實現白茶產值240萬元，戶均增收超過1萬元，在可保村黨員群眾的共同努力下，這片“白葉子”正在變成“銀葉子”。

這兩篇報道，報道了可保村茶園改良所取得的效果。我將兩篇報道放在小說的前后，它們構成了我的這篇小說的真實背景和故事。小說寫到這里，我想交代一下楊超的現狀，他家于2017年脫貧了，他的“一場兩園”基本成型，茶園改良后，效果甚佳，他將鮮葉直接賣給村里的合作社，茶園邊的上百株樹頭菜每年春季可賣上一萬多元。養殖的豬場已擴建，存欄都在30多頭。由楊海棠和張向東作入黨介紹人，楊超已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我的小說到此告一個段落。在小說中，我雖然將主人公和活動場地換了，但這并不影響閱讀，希望大家帶著自己的扶貧經歷來讀這篇小說，只有這樣，才能讀出“傳奇”的味道，因為我們每位黨員干部都是扶貧干部，我們“踏春而來”，我們都在為中國的扶貧事業奉獻著自己的力量。

編輯手記：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是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大事喜事之年。中國共產黨光榮而艱辛地走過百年歲月，帶領中國人民奔向美好生活的夢想卻一直在路上。在中國發展進步的每一個歷史瞬間，小說家們從未缺席，他們用他們的筆、他們的眼、他們的內心去感受中國歷史進程中的每一個偉大時刻。本篇小說的作者利用現實和虛構的手法，將一個有著真實背景的事件虛構到了花村的脫貧攻堅故事里，主人公楊超帶著父輩的夢想回鄉創業，一路上有挫折有磨難。但好在他勇敢地堅持下來，更有著村“兩委”干部以及黨的好政策為他保駕護航，最終得以創業致富。“我們每位黨員干部都是扶貧干部，我們‘踏春而來’，我們都在為中國的扶貧事業奉獻著自己的力量。”這是小說想要表達的主題思想。小說聚焦了大理的脫貧攻堅戰役，以虛構人物楊超的故事生動展現了那些各色各樣的脫貧攻堅戰中的扶貧干部的辛勞和努力，以生動的筆觸反映了人民群眾在脫貧攻堅過程中奮勇拼搏，攻堅克難的感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