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地致敬（組詩）

姜 樺

十一月訪灘涂

所有藍色都被水杉林高舉到天際

涌滿大地的火焰都被推進了水里

灘涂，鹽蒿草叢中那些鳥們的叫喊

潮聲漸漸逼近，一截枯枝兀立著鷹

請看準它們緊抓住這個世界的腳趾

一大片海水，沉默的蘆葦綁著黃金

用玻璃的反光呼喚今年的第一場雪

那片被推進大海的泡沫正原路返回

致意

有你的陪伴，我才能將這一條

鋪滿冰霜的道路一直走進春天

你出現，不僅為了說出秘密

告訴我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河流

未來的光里，風吹草長，天地誦唱

一顆污濁之心，最終會被時間洗凈

愛情，一場固執堅持的背光之雪

風不再吹散，雨不再是簡簡單單的雨

一切死了的，都會有活回來的可能

電梯

早晨的電梯是離生活最近的入口

一座十七層的寫字樓，從A到B

我一眼看出一早開始的浪漫主義

電梯里的人物自帶一張變形的臉

一群人不說話時大都有些木訥

一條帶花紋的裙子，褶皺低垂

而僅僅是用了一把汽車鑰匙

那個毛毛熊的女人，就和另一個人

迅速交換了一下微微發汗的手心

亡靈

在黑暗中最后一次陪伴逝者

我撫摸過一個人涼冰冰的手

——和亡靈握手的目的其實很清楚

尋找一個人真實的來歷和去向

有時不得不使勁掰開他的手

找到他親筆寫下的死亡說明書

萬物相悖，或至簡的相對論

彼此責備著向同一個方向改變

愛情，一個最簡單的相對論

一路風花雪月，一路暴雨泥濘

一邊親吻摯愛，一邊接受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