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剛
我的家鄉,春天是乘著鳥的翅膀飛來的。
當大雁南回,人字樣雁陣在藍天飛過時,或是夜晚雁鳴嘎嘎劃過長夜時,春天也就悄然來臨了。
鳥兒的翅膀馱春天來時,海水如碧,海波如綢,浪花輕輕柔柔吻著金色的海灘,仿佛盛開在春天里的第一朵報春花。海風也傳遞著春的氣息,那是故鄉特有的氣息,帶著鮮氣,那鮮氣飄著故鄉的基因,像大地吐著的地氣馥郁。
多年后無論身在何處,只要一想到那氣息,故鄉也就若隱若現地浮上心頭,鄉愁便如春天海邊鉆出的蘆芽接二連三地涌出,很快就成片成片地長滿整個灘涂。
春天,家鄉的海邊飛翔著各式各樣的鳥,傳來各種不同的鳥鳴。因此在故鄉,春天是五彩斑斕、萬紫千紅的,是色彩的海洋;同時春天更是熱烈歡快的、唱著歌的、樂舞的海洋。那鳥滿天飛舞,像一片片雪花,成群的飛起時又如雪堆,如雪團。它們在天地間旋轉,那是自由而歡快的,帶著嘈雜而高亢歌詠,像是合唱團,更像是搖滾樂隊,只是太過瘋狂,但極為有序,也極為奔放,那些自由的元素,將故鄉的春天渲染得生機勃勃。
當它們站在岸邊覓食時,那種自得自足自信的模樣又是多么的可人啊。反嘴鷸多么的滑稽而有趣,一大片的白,簡單幾筆的黑,反長著的一張長長的嘴,雪絨絨的,只是頭上翅上嘴巴了了幾筆的黑,把它勾勒得如此生動而鮮活,它獨立風中,站在淺淺的水邊,那張反長的嘴帶著點微微的弧度,俏皮地伸向空中。少時不知這鳥叫什么名字,因它的那張嘴有點阿拉伯彎刀和日本倭刀的味道,我愛叫它“小刀客”,把它想象成一種了不起的鳥類中的帶刀侍衛,想著它有極高的武功,總是如此地神出鬼沒,如此獨立海灘,如此瀟灑傲驕,當然更多的時候它們是成群地翩翩起舞,料峭春風里它們起飛時就是一團團的雪花,它們停止飛翔時,成群的落在海灘上,像是海邊開著一朵朵白色的雪蓮花,我不知道它從哪里來,只知道年年看到它的身影時,春天也便來了,那春天仿佛是襲著它們的翅膀飛來,因而才如此的悄無聲息。當然與我們熟悉的還是“海貓”,那么可愛的成群的“海貓”,身姿漂亮極了,紅璞紅嘴一身白灰凈亮的羽毛,藍天飛過的身姿如此的矯健,在藍色的海上追逐著白帆,在金色的沙灘上尋覓著食料,只是它們太聰明了,常常像貓一樣在船頭船尾吃著漁民丟食的雜魚爛蝦,而被家鄉人戲稱為“海貓”,其實它的學名叫“海鷗”。這鳥兒空中飛翔及掠食的技法簡直出神入化,有時是平掠著海面迅捷地將海面的魚兒一叼而起,有時又近乎垂直地俯沖而下,它們成群結隊,這兒一群,那兒一黨,隊伍十分龐大,一旦飛起,上下翻飛,忽東忽西,抱成團的飛來滾去,真的奇怪極了,那種大幅度的旋轉翻飛,從沒有看見過鳥兒相撞,就像站在岸邊看那水里黑壓壓的魚群急轉陡轉,也沒個自動裝置,那一瞬間它們究竟是如何統一步調的呢?也許它們歡樂的飛翔中有著某種神意,有著某種未知,反正我是想不明白,就像聽施特勞斯的《春之圓舞曲》,我就能感覺到里面好像有成群的鳥在飛舞,像我故鄉成群的鳥兒在春天跳著芭蕾。有時看著它們踏著浪花,認真覓食的樣子,仿佛老道的世外高手,在經營著自己最得意的人生。總有那么多的鳥兒踩著春天的旋律飛來,或早或遲,漫舞成春天的呢喃、浪漫、自由、生機……在鳥的翅膀上春風是得意揚揚的吧,在藍天大海之間,這些大自然的精靈攪動著動力渦輪,讓春風把山海染藍洗綠,把天空擦亮,釀成滿世界的詩情畫意,也帶著家人對孩子的叮嚀吹過萬水千山,而在游子的心頭,故鄉的春天永遠是浪花綻放、鳥兒齊鳴飛舞的。
鳥兒馱著春天來時,在鳥兒的歌聲里,在鳥兒覓食蹦跳的灘涂上,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那海灘上到處都是各種密密麻麻圖案密碼,那是海邊的蛤蜆貝類留下的生存城堡,一團團的,一大片的,那么多,那么多,像是誰在涂鴉作畫,好神奇啊。歷史上,故鄉的這片神奇浪漫的山海,是東夷人發祥地,少昊的故里,他們以鳥為圖騰,以鳥來命名官員。更有史載:漢時,鳳凰翔集于這片金色的岸線。這里自古就是鳥的天堂。天藍海碧,漁家早把船兒打扮的面目一新了,桅桿上插著紅旗、彩旗,開海時,在鳥兒的盤旋送行聲中,他們駛向春天的海洋,帶著新的企盼和收獲的渴望……
鳥兒馱著春天來到這片山海時,岸邊的蘆芽才剛剛萌動,不久那芽就一個個、一簇簇地冒出地面,你追我趕,長成了守衛濕地的哨兵了,鳥兒大多也就在這片寬大的濕地上,在魚蝦澤國里,從春到夏,相戀相伴,求偶生子,再到秋季舉家南飛。它們來時,如此的歡欣鼓舞,它們走時身強力壯,這里的生態是它們詩意棲居的天堂,北黃海海州灣的這片灘涂是鳥兒理想的棲居地,連云連天連海連起那無邊的吉祥。
春天在鳥的翅膀中飛來,鳥在起舞,浪花歌唱,世間充滿著勞動者的創造。幸福在奮斗之中,對自由的向往,對強國的渴望,一個大黨正鯤鵬展翅九萬里,“征途漫漫,唯有奮斗!”鳥兒是春天的使者,浪花是大海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