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寺下賞櫻花

李苡揚

“青龍寺的櫻花開了。”

“那咱們去青龍寺吧。”

“好。”

我和朋友原本約了周六去趟方所書店，下了地鐵發現我們都去過，時間很有限就臨時改了當天的行程。書店大概是生長在我們心里的美好日常，反反復復的去也不覺得厭煩。甚至有一度，我們都暗自在心底種了個小小的夢想，等日后我們也要開一家獨立書店——靜謐的、開放的、優雅的獨立書店。我碼字，她畫畫，我們在某個時光的對岸成全自己。

返回地鐵，繼續出發。我趕忙在美團預約了門票，想到要奔赴一場盛大的櫻花之約難免有些開心。有時候覺得生活在延安這樣的小城并沒有什么不好，但有時候又覺得連美景都很有限。這，大抵就是生活的圍城吧，我們久久困在其中。

爬了幾十級臺階，便到了青龍寺。踏門而入，滿院的櫻花就在眼前了。寺院方方正正，遠處及更遠處能眺見朱紅色的廟宇，近處是湖、石板橋和道路兩旁盛開的櫻花。

沿著櫻花路走到院子的中央，青龍寺遺址就在此處了。這兩年我走了些石窟、寺塔和廟宇，漸漸地對根深蒂固的佛學文化很是敬仰，逾越千年的文化，一定比我青澀的講述更為動人。

在古長安，青龍寺是皇家禁苑，是帝王的射獵場，是占盡“左青龍、右白虎”地理優勢的護國寺。作為佛教密宗教派的根本道場，它地處樂游原的高地，頗有“望盡長安城”“看取日東升”的神仙氣韻。自隋朝建立，極盛于中唐時期。靈感、觀音、護國、青龍，朝代更迭、幾經更名，終留青龍之名。

當然，在青龍寺遺址里最值得稱道的，在于中日文化的交流。有文獻記載，日本真言宗的創始人空海就是得了中唐時期密宗大師的弟子惠果的真傳。不單單是佛教，從文字、書法、建筑、服飾等諸多方面都有深厚的影響。“同法同門喜遇深，游空白霧忽歸岑；一生一別難再見，非夢思中數數尋。”每每讀到空海留別青龍寺時所作的這首七言詩，平仄起伏、對仗工整，回望手足、悲傷難掩，都不得不感慨文化無國界啊。

遺址的正背后，是香火篆爐煙的寺廟。院子里櫻花正濃爭相綻放，與梧桐和松樹交相纏繞密不可分。仰起頭，你能看到在湛藍的天空畫布里，嫩綠色的枝條映襯著粉紅色的簇簇櫻花，好一副大自然的得意畫作啊！再往前看，一樹連著一樹的紅布條密密麻麻，和影堂里不斷續起的裊裊煙火，飽含善男信女們的虔誠愿望——佛渡有緣人。我們終究會明白，人生實苦，不論是佛渡還是自渡，都要渡過去的。

出了門往左側走，就到了櫻花園。排隊的人從櫻花園的門口一直排到了寺廟的后院，倒也是沒排多久，就到了我們。

進了園門，頓悟這排隊的速度為什么快了。密密麻麻的人啊，你的前腳挨著別人的后腳，胳膊肘隨時會碰到路過的人，窄小的行人道越來越擠。但只要抬起頭，低低的櫻花在發梢上起舞，翩翩如仙子，栩栩若精靈，倒也一掃這擁堵的煩悶了。

櫻花屬薔薇科，在三月底開放的算是晚櫻了。一樹一樹的晚櫻，有粉色的，有白色的，有粉白相間的，還有黃綠色的。這綠色的櫻花極為少見，屬于櫻花界的國寶級別，自然名字也頗為考究，喚作“御衣黃”。真是有趣啊，顏值占了上風，連名字也毫不遜色。

快看，那一簇簇的白色晚櫻開得多么嬌俏啊。它的花瓣有三五層，從透亮的白色一層一層呈傘狀漸漸鋪開，由小及大，層層錯落，最外層的花瓣有一圈粉紅色的邊兒，豆芽黃的花蕊映襯其中，宛若十八九歲偷偷抹了腮紅的少女臉頰。旁邊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嬌滴滴的粉紅色包裹著。

雖說人人都為櫻花來，好在櫻花樹下皆是景——如此想來，便也值得。而在青龍寺下賞櫻花，更應是這個春天里的一樁美事。入得這青龍寺，既尋得千年古剎，又遇見稀有晚櫻。人生不就這樣嗎，一邊在找尋著答案，一邊在享受著過程。最終我們都會圓滿，在覓得歸處時，在歡喜開懷處。

落筆時作詩一首，以此來紀念我們辛丑牛年二月十五的青龍寺之行。樂游原上望長安，長安城中故事多。青龍寺下賞櫻花，櫻花叢中春意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