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尼亞]馬魯斯·克拉魯詩選

舒丹丹 譯

被遺棄的村莊——致今日之羅馬尼亞，永恒日漸消逝于村莊

樹木進入廣闊的世界

緊緊依戀著人們，像小狗與它們的影子綁在一起

它們中的一些甚至已經死亡

一路拖曳自己，朝向墓地遙遠的盡頭

無名的季節尾隨而至，在道路的塵土中

在人們的腳印間——他們也曾

編織記憶，在被孩子們遺棄的童年之間

在青蛙不再呱鳴的池塘邊

日子蒼白或昏暗

一個又一個黃昏，光線沉落

聽任自己被籠罩村莊的黑夜偷走

那里沒有人做夢

在房屋之間

一條小路向前延伸

只有它記得

很久以前永恒曾誕生于村莊

秋天的蘇湖勒特①蘇湖勒特，羅馬尼亞雅西郡村莊。

突然之間

天空被剝奪了它與大地的連接

悲傷流進永不休止的雨水

依偎在夜晚的身體里

李子樹被果香濃郁的枝條纏繞

每座房子都很孤獨

每個人都隱藏在半醉的記憶里

像一些生命終結于絕望

山岡由寂靜筑成

太陽的光線在一朵云下翻騰

圣徒喬治從老圣像畫中走出

像個老人坐在門廊上

他在等待

伴隨著永生

仿佛將村莊握在他的掌中

雨水上溯向天空

母親的聲音穿過愛的河流傳向我

我鞠了一躬，像思想沉浸于祈禱中

我拒絕了我自己、太陽、李子樹和村莊

玻璃似的天空

以一根永恒的絲線編織而成

正沉重地垂落在我祖母的手指上

現在我明白了

那時我在做夢

影片

我再次經歷了我的第一場雪

我讓記憶像雨點落在我身上

我的童年再次成為我停泊的港灣

我給自己一個誓言

在父母不在的某個夜晚的天空下

沒有月亮

我的衣服向風景敞開，因我的心跳

它傷害了我

一朵花從我心里浮現

當恐懼棄我的鞋底而逃

而我

從人群中清除自己

現在我成為一首長著根須的詩

隨著天使翅膀的撫觸而沙沙作響

它擦干了那消弭于時間中的同一顆淚滴

鏡子繼續保持我的影像

依然

不曾暗淡

這個夜晚

這個夜晚

當玫瑰只剩下刺

在兩朵花之間的門道

濃霧

阻塞你為我留下的傷口

玫瑰

低聲說著十一月最后的私語

漆黑如煤的夜晚結束了

在一只疲倦的烏鴉的羽翅間

搖晃在太陽般閃耀的

街燈的細長光線上

陰影之間色彩已消失

蒼白大地在黎明的白霜中下沉

浮現出麻雀的喧嘩和手掌的窸窣

那是你的手在撫摸著我

如同那個夜晚，當玫瑰

只剩下刺

寂靜的氣息如此美麗

雨水的手掌下果園如此清新

它散發著

被收割的記憶的氣息

我假裝獨處于宇宙

假裝不理解聲音

顏色

我的手指撫觸著青草

它們停下

在一滴露珠前

像世界的一只眼睛

它散發出如此甜美的寂靜的氣息

經由這露珠

上帝投下一瞥

向這完美的寂靜

它散發著

被收割的記憶的氣息

雨水的手掌下果園如此清新

我假裝獨處于宇宙

假裝不理解這些聲音

這些顏色

那露珠已吞掉黎明

這里只有我

像天空的一扇窗

向大地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