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兔（外五首）

趙素芬

曠野無垠，孤寂與恐懼

像水草一樣瘋長

燥熱的夏天，我仿佛幽靈

迷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只有孤零零的老樹

和茂盛的野草

在這樣的場景中，我顯得

特別另類，格格不入

就在我陷入無邊的落寞時

一只野兔從草叢中穿過

它忽然停下來，遠遠地

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

打量我，然后扇動一下

長耳朵，并且翕動鼻子

我想，它一定與我一樣

為遇到一個鮮活的生命

而激動，此刻

兔子比任何時候更親近

我多么想把它摟入懷中

共同抵御

失落與寂寞

雄鷹

從高原的上空掠過，帶著風聲

用翅膀與沙塵撞擊，摩擦

一片片羽毛，猶如帶刺的光芒

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

投下變幻莫測的斑點

從射雕英雄的鐵弓下鉆過

涅槃重生后的欲望

比烈火更旺盛，比堅冰更冷硬

拍打而起的氣流，緩緩升起

一朵偈子似的曼珠沙華

有時，毒咒比什么都美麗

比如罌粟，傷你于無形之中

而雄鷹目光如電，一切偽裝

都在它的沖擊下煙消云散

那些沉于水底的游魚，以及

躲進森林里的飛鳥

只能從可憐的縫隙中

遙望雄鷹搏擊長空

小貓

除了魚，什么都吊不起胃口

對腥味情有獨鐘

即使逮著一只老鼠

也是玩弄后咬死而已

暖陽下，沙發上

細微的呼嚕聲格外動聽

把整個季節

調節得有聲有色

鋼筋水泥構筑的城市

本不適應你的生活方式

悲劇從籠子開始

自由的代價，換回

可憐的兩個字：寵物

風起的日子

風起的日子，思念泛起漣漪

你的容顏，在一層又一層

波影中浮浮沉沉，于是

春天變得更加滋潤

沿著柳芽的筋脈，向內滲透

聆聽從內核發出的哨音

心情一下子亮堂，許多秘密

讓花草長勢更旺

握住一絲風，掌心有涼爽逗留

癢癢的，比老白干還醉人

此時，沉睡千年的話兒

從魚兒唇里冒出，一個個

水泡，夢一般碎在心里

而日子如流水，在風中

敞開歌喉，一曲迎來艷陽天

流浪的貝殼

不知來自何方，被海浪

免費送了一程又一程，幸好

有個堅硬而安全的小窩

安全護送到新的地方

蝸居一方小天地，不懼

任何風吹雨打

海水，沙灘，海風，日曬

為閉關修煉提供了

可遇不可求的環境

惡劣，有時并非壞事

外殼越磨越堅，生命

越來越強大。每次流浪

是開啟另一段旅程

走向另一個

新生和高度

正午時光

陽光居于頂端，不偏不倚

猶如人生步入中年

方方正正，踏踏實實

這個時候，方磚

就匍匐在腳下，吸納

盛夏的熱量，正氣凝聚

讓步履行走得更穩

正午時光最大的妙處

就是陰影全部隱匿在腳下

光明盛行，時空清朗

所有的隱私，煙消云散

黑暗遠遁，眼眸純澈

河流脈絡清晰，絲絲可辨

落葉順流而下，蹚過

一道道曲折，躍過一塊塊

礁石，最后定居在灑滿

陽光的坡岸，在泥土的

懷抱中埋下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