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倉儲制度探究

崔光耀 孫彥峰 張靖航

（1.2.佳木斯大學 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2；3.東北師范大學 吉林 長春 130024）

倉儲制度在中國古代社會治理體系中，占有著重要的地位，無論是在備荒過程中，還是在救荒過程中，對于生活在底層的貧苦民眾來說，都具有重大意義。

一、倉儲制度的類型

（一）預備倉

預備倉是明代所特有的倉儲制度，是其開國君主朱元璋所創立。由于朱元璋的早年生活經歷，他能夠親身體會到荒年饑饉對于底層百姓的嚴重威脅，以及在荒年中政府能夠開倉賑糧對于底層百姓的必要性，因此設立了預備倉。“洪武元年，令各處悉立預備倉，各為糴糶收貯以備兇荒。”

預備倉的谷物來源大多都是由政府提供，并且挑選倉谷附近的富戶來擔任管理人員。在一般情況下，預備倉的賑濟大多都是有償的，在饑年或青黃不接時期，貸給農民糧食，以幫助農民來渡過難關。“正統四年二月丙申，詔免淮安、揚州去年被災田畝稅糧一十九萬九千四百五十余石。鎮守陜西都督同知鄭銘奏：岷河、鞏昌、西安等衛、府、州、縣，比歲荒歉，人民流離，已移文都、布、按三司驗口給糧賑濟，俟秋成還官。從之。”由此可見，國家的預備糧倉并不是公益免費，但同地方地主的高利貸相比，剝削率要低得多，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幫助農民緩解燃眉之急的，有利于救荒的開展。

（二）社倉、義倉

社倉、義倉最早設立于隋朝，是古代政府為了備荒在地方鄉社所設立的糧倉。明代社倉、義倉的建立是在嘉靖時期，“嘉靖八年，令民二三十家為一社……年饑，上戶不足者，量貸，稔歲還倉，中下戶酌量賑給，不還倉。”明朝的社倉、義倉賑濟的對象主要是極貧的百姓，利用寺廟道觀等宗教場地作為賑濟發糧的主要場所，在正常年景時也可以向貧民借貸，利率兩成，以此獲利購糧。由于其他倉儲制度的建設，社倉、義倉在明中、前期并沒有發揮出突出的效果。到了明代中后期，國力減退，預備倉制度漸趨衰落。于是，社倉、義倉再次顯現出作為倉儲儲備的重要價值。“官吏尚義，則捐俸以買糧，富戶尚義，則出貲以入粟。”這一時期，很多政府官員不僅以身作則，捐出俸祿用于建設社倉、義倉，還通過刻功德碑，制功德牌匾，免除徭役賦稅等各種鼓勵措施，來規勸民眾力所能及為救災做貢獻。

（三）常平倉

最早起源于漢代的常平倉，作為官方修建的備荒倉儲，所實行的基本方法是，在豐年谷物價格便宜之時，由政府出資購買谷物，以注入常平倉中。待到荒年饑饉，出現糧價上漲的情況時，在以低價或者平價來向百姓出售谷物。此舉一方面達到了穩定物價的作用，另一方面也達到了賑濟災民的目的。但是，常平倉在實施過程中也出現了各種問題。由于耗資較大，出現了地方政府不愿出資購置谷物糧食的現象。還有些地方政府為了應付上級檢查，“稍有所積，一遇饑荒，則又受文法之牽制，畏上司之稽查，而不敢輕發以減價平糴，積于無用，閉為灰埃。”由于不及時更換糧食，糧食大多發霉、浪費現象并不少見。在明代中后期中，常平倉便漸漸衰落下去，并沒有發揮倉儲應有的應急性和實效性。

（四）濟農倉

濟農倉同預備倉一樣，是明代所獨創的倉儲制度，也叫濟豐倉。明宣德七年，它由江南巡撫周忱所建，所施行的地區也大多是江南地區，如蘇州、常州、松江等地。明代時期，江南地區作為國家賦稅的主要來源地，賦稅給底層農民帶來較大壓力的同時，還要農民承擔一定的運輸風險，一旦發生了運輸意外，就失去了生活的根本保障。最后，就只能選擇地主的高利貸，失去了人身自由，忍受著巨大盤剝，階級矛盾被激化，土地荒蕪。為了調節這些社會問題，更好地將農民束縛在土地上，維護國家的財政收入，濟農倉應運而生。

濟農倉較其他倉儲有著更加顯著的優勢，濟農倉的主要來源大多都是漕運糧食，這樣同內地運輸相比，就節省了不少的路費運輸開銷。賑濟的對象也更加廣泛，不僅僅是青黃不接的農民，還有承擔水利設施修筑的勞工。用于賑濟的糧食也并非無償的，在秋后收獲時，獲得賑濟糧食的對象需要按照原價償還，但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為濟農倉的連續施行提供了保障。

二、倉儲制度的作用

明代本身就是一個自然災害較為頻發的朝代，根據鄧云特先生在《中國救荒史》一書中記載：“明代共歷二百七十六年，而災害之煩則竟達一千零十一次之多是誠曠古未有之記錄也。”倉儲制度在救災、穩定社會秩序、恢復農業生產、儲糧物資合理配置等方面都產生了重要的積極影響。

（一）救災功能

救災功能是倉儲制度最核心的功能。荒年最大的特點，就是由于自然災害導致糧食作物的減產甚至絕產，給民眾造成巨大生存危機。正如：“洪武十七年閏十月，壬戌，蘇州府言，昆山縣民八十余戶有田六頃九十余畝，為水所浸。”在應對危機時，糧倉的開放，可以挽救大量掙扎在生死線上的饑民。“明代倉儲救災的形式主要有兩種。一是有償借貸；二是無償賑濟。”有償借貸在上文介紹濟農倉時有所提及，它主要是針對災情較輕的地區，官府對于饑民發放糧食，幫助饑民渡過暫時的難關，待其收獲后再收取利息。然而無償賑濟用于受災較重地區，重大自然災害發生時，饑民一般無力償還國家糧倉利息，除了開倉放糧，政府還會施行工賑、煮粥等其他救荒手段配合倉儲制度來應對災荒。這兩種方式對挽救受災百姓的生命安全有著重要作用。

（二）穩定社會秩序

災荒年間，糧食緊缺，糧價上漲，無力挽救現狀的農民很容易就走向了背井離鄉的逃荒道路。大批的流民涌向城市，給城市的社會治安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在農村地方也容易出現農民起義的社會現象。例如：“崇禎元年，陜西大饑，延綏缺餉，固原兵劫州庫。白水賊王二，府谷賊王嘉胤，宜川賊王左掛、飛山虎、大紅狼等，一時并起。有安塞馬賊高迎祥者，自成舅也，與饑民王大梁聚眾應之……賊轉盛。”面對災荒造成的社會矛盾、階級矛盾，朝廷采用開倉濟糧的方式來救助百姓，盡力去保障農民的生存，可以達到緩和社會矛盾和維護統治秩序的目的。“洪武十九年正月辛酉，應天府江浦縣水。詔：出京倉米六千余石賑其民。”

還需注意到，各地的糧倉也是地區軍餉、官吏俸祿的主要來源，是支撐國家官僚隊伍正常運轉的重要保障。軍隊和官僚隊伍的正常運行，有利于朝廷鞏固統治和維護社會長治久安。

（三）恢復農業生產

從農業生產角度來看，荒年饑饉時，政府貸給農民一些糧食作物和種子，這也是為民眾在災后恢復農業生產提供保障。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農民走投無路而選擇地主高利貸，甚至失去人身自由。《明實錄》載：“去歲水患，民饑，已行賑濟。其間多有積水田地，并無牛耕者，即今征收夏稅，恐逼民逃竄，乞官勘實，果全未耕種者，蠲免稅糧；有三、五分成熟者，亦暫停征，俟豐年補納。從之。”在發放糧食的同時，政府也在實行蠲免政策來減輕農民的負擔，從而保障了農業生產的勞動力。

（四）儲糧物資合理配置

明代疆域廣闊，人口眾多且地域分布不平均，各地糧食生產、消費及儲備也高低不平。因此，實現糧食的資源合理流動十分必要。“弘治七年，蘇松嘉湖處水災，漕糧不足原額，遂北直隸、山東、河南原歲運宣府、大同近五十萬石糧改運京倉。”在各地設立多種糧倉掌握當地糧食信息，并加強各地聯系，利用糧倉倉儲物資轉運調節的功能，將余糧地區的糧食轉運到缺糧地區，實現糧食戰略物資的合理配置，有利于更好地去解決糧食分配不均的現實問題，更有利于保障備荒救災的時效性。

糧倉在平糴、調節物價方面也有重要作用。當荒年來臨時，糧食減產，糧價抬升，百姓無力承擔高額糧價，倉儲制度以此作為補充，來賑濟百姓。隨著糧食的發放，還可以起到更新糧食、 保障糧食質量的作用。

三、新時代背景下明代倉儲制度的發展性思考

目前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了全面性勝利，社會經濟已邁進了高質量增長階段，中華民族進入了偉大復興的新征程。結合當前新時代國家建設的大背景下，我們在學習與研究明代的倉儲制度建設過程中，應當有一些發展性思考。

（一）國家糧食安全戰略的角度

中國自古就是以農業立國，民以食為天。自新中國建國以來，黨和政府始終把解決人民群眾的溫飽問題，作為國家治理的頭等大事。在七十余年的不懈努力奮斗中，中國的農業發展已取得了重大成果。我們用全球9%的耕地，6%的淡水資源，生產了全球近1/4的糧食，養活了全球近1/5的人口。我國取得了從“吃不飽”到“吃得飽”再到“吃得好”的偉大成就。

但是，面對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帶來的危機與挑戰，我國也不得不著眼于糧食戰略安全問題，并在歷史經驗和實踐探索的基礎上，規劃出獨特的糧食戰略安全發展道路。在國際大環境下，我國應該始終貫徹著“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的糧食安全方針。在國際糧食貿易中，中國決不能“受制于人”，要做到糧食的基本自給自足，要掌握國際社會糧食貿易的主動選擇權，進而屹立于社會經濟發展大局而不倒。如果糧食大幅度依靠進口，就會出現“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局面，國家糧食戰略安全也會出現重大危機。

著眼于人口的增長與國家的整體糧食壓力，我們仍要健全糧食儲備制度，以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政府要進一步發揮好倉儲對調節豐收歉收、平穩國內糧食物價、保障市場供需穩定等重要作用。

（二）建設生態文明社會的角度

經濟社會飛速發展的同時，相應的生態問題也接踵而來。從17世紀到21世紀的400年里，世界文明發展進程不斷加快，人類步入了現代社會，但卻有300多種的生物滅絕，在地球上再也找不到它們的蹤跡。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已經成為了時代發展不可回避的重要問題。對此，我們可以將倉儲制度的思想作出創造性轉化，并應用到生態環境保護中去。

挪威政府在2006年修建的全球種子庫，中國在2009年底建設的“中國西南野生生物種質資源庫”，可以看作是倉儲思想創新發展的生動實踐。“中國西南野生生物種質資源庫”建設了包括種子庫、植物離體庫、微生物庫、種質資源庫、DNA庫和信息中心，儲存了1.9萬種，19萬份的野生生物種質資源。種子庫作為生態文明建設中的倉儲思想的運用，使得中國的生物戰略資源安全得到一定的保障，對于中國的生物技術產業的發展提供多樣的種質資源材料，有效促進了中國生物技術產業的進步和社會生態文明下的可持續性的發展。在未來，中國可以將傳統倉儲思想進一步轉化，廣泛應用到生態文明社會建設中去，承擔起大國的責任擔當，為建設美麗中國助力，為打造全球生態文明貢獻中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