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兒一起行走

申東明

2018年，女兒11歲，正在小學讀五年級。五月份的時候，一位在電臺工作的朋友告知，他們單位組織去陜西貧困山區留守兒童學校進行助學探訪的活動，很值得帶上孩子一同前往。于是我便詢問女兒是否有興趣。女兒一聽興奮壞了，直嚷著“當然要去，當然要去”。

女兒從小在城市長大，雖然偶爾在春節同我一起回湘西的故鄉小鎮，但大部分時間是往返于學校和家的兩點一線，看到和感受到的，都是城市的鋼筋水泥，以及慣常的生活。平時教育女兒，不免要讓她對比我們這一輩人小時候的艱辛，或者是現在一些貧困山區同齡人的不易。僅僅是語言上的描述，女兒未免頗多疑惑，滿臉透露出來的，都是“這是真的嗎”這樣的不解、疑問以及好奇。

這次活動正是一次解惑的好機會，于是說走就走。我們跟隨活動的車隊一行，歷經十余個小時，來到了陜西秦嶺大山深處的一所貧困留守兒童學校。一路顛簸，同行的大部分大人已疲憊不堪，女兒卻毫無倦態，沿路都是各種新奇的發現。到了學校，各項活動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女兒也全程參與每一個環節，同大家一起搬運捐贈物資。在教室里，她把自己帶的書籍贈送給學校里的同齡小朋友，并和大家分享了自己的生活、學習，參觀了學校同齡小朋友學習、生活的場所。同時和大人們一起，走進對口探訪的家庭，給他們帶去我們準備的一些生活用品……這一個迥異于她過往的新世界，讓女兒緊張、興奮、新奇，又處處帶著新鮮，那一雙眼睛能時刻察覺這一切給她帶來的情感沖擊。

學校里所有學生的父母常年外出打工。少部分由爺爺奶奶帶的，住家上學。據老師介紹，這些住家的孩子，每天早上都需要趕一兩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學校。而其他大部分完全沒有大人照料的孩子，就只能寄宿在學校，吃、住、生活、學習全部在學校。因為留守兒童的年齡參差不齊，學校不管是硬件還是老師又極其有限，所以全校就兩個班級，二年級到六年級全部混在一起學習。生活學習的不易可想而知。

然而，這些令人同情的同齡孩子，向我們展露出的絕不是自哀自憐。經歷了初見時的拘謹和好奇之后，大部分孩子很快就主動、熱情地和我們親近到了一起，尤其是女兒，成了她們的同齡朋友。不知是誰起的頭，大人孩子們一起玩起了老鷹抓小雞的游戲，所有人都盡情地投入游戲之中，似乎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回到了童年。女兒盡情地尖叫、大笑、奔跑，細想下，好像過往那么多年的城市生活，她都從來沒有如此盡情地釋放過童真天性。

在所有人的熱鬧之外，唯獨兩個小女孩顯得有些刺眼。她們穿著明顯不合身的破舊的衣服，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眼神里有幾分羨慕，但更多的是膽怯。女兒顯然也注意到了，走上前主動和她們說話。我們也特意找到了老師，了解她們的情況。原來，這兩個小女孩是姐妹，一個上六年級，一個上四年級，父親病故，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因為家庭的變故，姐妹倆尤其自卑膽怯，幾乎不和人交流，對于陌生人更是驚恐。女兒主動和她們說話，或許是同齡人的緣故吧，兩姐妹怯怯地回應著，不一會兒，便又如受了驚的小鳥，匆匆地逃回了教室。我們從老師處要到了姐妹倆的家庭地址，或許在以后，能有機會給到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吧。

吃過中飯，我們一行人爬上了學校附近的山頂。上山不易，全程基本沒有現成的道路，只能手腳并用著攀爬前行。到達山頂的那一刻，坐落在山坳中的學校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圓點。而另一面，連綿巍峨的秦嶺山脈在我們面前徐徐展現了出來。恢宏開闊的美景，需經歷艱苦卓絕的攀緣方能達到，而真摯深沉的人生情感體驗，也須遠行和經歷才能獲得吧。或許，這就是和女兒一起行走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