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話串成《歌唱祖國》

□王家安

今年恰逢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為更好地以優秀傳統文化弘揚愛國之情，筆者分別選取了從全國解放至本世紀初的十余副楹聯佳作，寫成七篇聯話，通過一副副不同時代的楹聯，從一個個側面反映建國大業、新民主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等重要歷史時期的重大成就與社會新貌。為了相互連貫，突出主題，每一篇聯話都是從《歌唱祖國》中選擇一句歌詞作為主題，將他們串聯起來，七天連成一首歌，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一）歌唱祖國之【建國】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一唱雄雞天下白。北京一家理發店在新春佳節特意貼上這副聯：新基業從頭做起；舊世界一手推平。『從頭做起』、『一手推平』都是理發的特定動作，用在這里，飽含著對人民政府的信任與期待，也表露出自己當家做主之后，還要干出一番新事業的信心與激情。這是那個年代，普通勞動者的心聲。

一九五〇年初，在新中國第一個傳統春節到來之際，為滿足廣大群眾用春聯歌頌時代的迫切需要，新華書店在全國發行了一本《新春聯》小冊子，這是已知解放后全國發行的第一部楹聯書籍。書中各門類春聯，到處都透著『新味』。如通用春聯：草綠民主地；花開自由春。春光自由路；細雨民主風。梁上燕子啼民主；窗前流鶯報自由。都是對人民政權的由衷贊美。還有一副春聯說得好：天堂只可由人造；國事還須與眾謀。辯證地說出人民政權應由人民做主，人民事業更須人民創造。

有一副商店春聯：一團和氣求薄利；萬里春風存厚財。薄于利，而厚于仁，今天看來，仍不失為警句。還有一顏料店春聯：濃淡服從群眾意；深淺按照農民心。巧借顏色變化，寫出時代氣息。再如一副鐵器鋪的春聯：補起來哪有舊缺陷；焊好了就是新器材。看似修補鐵器，實乃告知那些『由舊入新』之人，除舊納新，團結起來向前看：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

（二）歌唱祖國之【人民】

當天安門前第一面五星紅旗冉冉升起，中華民族終于迎來浴火重生的曙光。但當時積貧積弱的國家早已滿身疲憊，新中國面臨的是一張百廢待興的『白紙』，甚至有人質疑，『中共的勝利將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站起來了』的中國人民絕不服輸。一九五〇年春節，一副春聯出現在不少機關大門：力出于身非為己；事求諸我不煩人。面對種種困境，黨的基層干部率先垂范，踐行『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出一身力，再苦再累，是為了人民，不是為己；凡事有求于我，必然負責到底，不怕人煩，更不煩人。這是新中國成立初期，基層機關最樸素的公仆意識。在這種態度下，自然有了此后接二連三的奇跡，誠如當年另一副聯所說：人人苦干誰能比；事事窮追弊不留。

當年，有一部反映時代生活的小說《創業史》，其中寫道：『當自己每時每刻都知道自己要達到什么目的的時候，世界上就根本沒有什么艱難了！』這樣堅定信心、創造幸福的精神，在當年許多春聯中都得以體現。如一副農戶春聯：不信天官能賜福；須教地主必耕田。再如某工廠春聯：成功未必皆由我；創業原來只在人。不怕任何困難，處處充滿干勁。英雄的人民站起來了，我們團結友愛堅強如鋼！

（三）歌唱祖國之【民族】

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古時以儒為宗，奉孔子為『萬世師表』，各地均建有孔廟，其中楹聯也浩如煙海。流傳最廣的，是這副清人作品：氣備四時，與天地日月鬼神合其德；教垂萬世，繼堯舜禹湯文武作之師。乃言孔子厥功至偉，與天地日月同輝，是繼古之堯、舜、夏禹、商湯和周文王、武王之后又一名垂萬世的圣賢，極具稱頌之筆。

在隴右鞏昌文廟，曾有聯曰：非新一日宮墻，此地常留化雨；但愿十城俊人，于今再被春風。是勉勵學子聆聽教澤，如化雨春風。而『化雨春風』這比喻教育有得的詞匯，也是出自儒家另一位先賢孟子之語。

德行樹當年，萬世家聲承至教；宮墻成此日，千秋俎豆在斯文。孔子之學，在于循循善誘，故薪火千年，欲罷而不能。習近平總書記曾說，孔子創立的儒家學說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為人們認識和改造世界提供有益啟迪。『文以載道，文以化人。當代中國是歷史中國的延續和發展，當代中國思想文化也是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的傳承和升華。』孔子學說在當代仍具有極強的生命力，其磅礴之力：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四）歌唱祖國之【希望】

一九五五年前后，著名學者陳寅恪在中山大學有一段難得的寧靜歲月，潛心治學之余，他在一九五七年春節寫下這副春聯：萬竹競鳴除舊歲；百花齊放聽新鶯。以聯語響應當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字里行間，可見開朗心境。當時在廣東，朱德也有一首小詩：

越秀公園花木林，百花齊放各爭春。唯有蘭花香正好，一時名貴五羊城。亦可見對新中國的贊美之意。

著名作家老舍在一九五一年就被授予『人民藝術家』的稱號，他也曾用一副副對聯來歌頌嶄新的中國：吟詩辭舊歲；舉杯賀新年。詩吟新事物；筆掃舊風流。酒熱詩歌壯；梅紅天地新。勤儉持家，有備無患；熱誠愛國，發奮圖強。等等，一如其人，深情自覺，樸實無華。

一九五九年八月，九十三歲的商務印書館老董事長張元濟，在臨終前為自己寫下一副挽聯：好副臭皮囊，為你忙著過九十年，而今可要交卸了；這般新世界，縱我活不到一百歲，及身已見太平來。從晚清翰林，民國碩學，再到人民編輯，回望百年，一生坎坷，『及身已見太平來』必是真情告白，他欣慰自己熱愛的這片土地。東方太陽，正在升起，人民共和國正在成長。

（五）歌唱祖國之【改革】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個春天。

煥然一新之后的杭州西湖柳暗花明，分外妖嬈。得知湖濱的岳飛廟修葺一新，老詩人、書法家趙樸初激動不已，提筆為新岳廟寫下一副長聯：觀瞻氣象耀民魂，喜今朝祠宇重開，老柏千尋抬望眼；收拾山河酬壯志，看此日神州奮起，新程萬里駕長車。

岳飛歷來被視為『民族英雄』，振耀民魂，喜聞祠宇重開，是在說岳廟修葺，但又喻以撥亂反正之后，氣象一新，趙樸老更以岳廟千年老柏，來暗喻千年故國，喜看柏樹挺拔，昂首擎天。而下聯『收拾山河』，在當年背景下，更是不言而喻。當時神州，壯志滿懷，奮起直追，遂不禁讓人生發出駕長車奔赴萬里新程的感慨。聯中『抬望眼』『收拾山河』『壯志』『駕長車』等，皆出自岳飛《滿江紅》，趙老以移花接木之法，將其流暢綴入，格外親切，仿佛岳飛之愛國精神，已化為時代激情，讀之無不壯懷。

在一九八二年的春節團拜會上，胡耀邦同志在致辭時說：『今年的團拜會同去年一樣，依然是座上清茶依舊。不同的是，我們國家整個形勢在繼續好轉，興旺發達，顯現出國家景象常新。這兩句話合起來，就成一副對聯：座上清茶依舊；國家景象常新。』一杯清茶，可見務實作風，景象常新，這是改革之況。一股新風，撲面而來。我們的生活天天向上，我們的前途萬丈光芒。

（六）歌唱祖國之【道路】

一九八三年的春節一派祥和。這年有一件頗受關注的文化事件，由中央電視臺等聯合發起的『迎春征聯』活動，引起海內外無數華人關注，來稿竟有十八萬多件，在十余年沉寂之后，這次征聯將人們對于傳統文化久違的熱愛，瞬間點燃。其中有個一等獎作品：十里春風，長安兩路；千年曉月，永定一橋。一經發表，便廣為流傳。

稍加注意，就發現聯中巧妙地嵌入了北京長安街，和燕京八景『盧溝曉月』所在的永定河上的盧溝橋，而長安街也恰有東西『兩路』。聯雖不長，但字字對仗工穩，以景對景，更是巧奪天工。然站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下，國人皆知長安街所蘊含的語境，由此吹來的『春風』更是意味深長。改革伊始，確實有過道路之爭。毫無疑問，我們『沒有先例可循，必須走一條新路，一條屬于自己的路』，踏出一條春風大道。而千年曉月，不正是古老神州？路橋即通，則要國家永定、人民長安。故而此聯能在十余萬件中奪魁，何止是對仗之工巧。

幾年以后，在甘肅也舉辦了一次迎春征聯活動，在應征的萬余件作品中，有這樣一副佳作：國民經濟欲振興，去十年濫吹笙竽；甘肅農業要翻身，來一個反彈琵琶。兩結兩個典故，以喻隴人革新之志，惟妙惟肖。作為此次賽事顧問，著名學者霍松林同時為天水伏羲廟寫下一副春聯：廣殿壯秦城，應力挽頹風，返樸還淳追太極；全民興漢業，須弘揚正氣，圖強致富紀新元。以古寓今，用滿懷赤誠，道出時代心聲。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七）歌唱祖國之【祖國】

上世紀九十年代，美籍華人潘力生有感改革開放后中國建設成就，以人民大會堂為題，寫下這樣一副對聯：一柱擎東亞；眾星拱北辰。人民大會堂自是大柱高擎，氣勢恢弘，而萬人禮堂內的穹頂，更是滿天星燈，交相輝映于巨大的五角星周圍，實有眾星環拱之象。但若聯想人民大會堂的象征意義，這副聯則又不簡單。

《論語·為政》一篇寫道：『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為政有德，譬如北極星，德以配位，眾星自然擁戴。以此來喻大會堂，再喻黨的領導下眾星環拱，人心所向，柱擎于東亞，而威振于寰宇，恰如五星紅旗所表，有異曲同工之妙。此聯力透紙背，豪氣干云，雖寫大會堂，亦是時代精神之體現，也可見一位老華僑的拳拳之心。

一九九一年，在欣賞了西北大漠誕生的民族舞劇《絲路花雨》后，臺胞李淑源十分激動，寫下一副春聯：零料夜巧裁，從教絲路飄花雨；倩妝春妙制，試向云途舞霓裳。由對舞劇之贊美，流露出一個游子對故土的無限牽戀，讓人想起那句熟悉的旋律：寬廣美麗的土地，是我們親愛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