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菊

中午,與好友阿芳微信閑聊,得知她的母親已將老家的房子賣掉,并于月初遷至她所在的小區定居。放下電話,我一時心緒難平。阿芳的母親姓楊,是我20年前初到山村小學執教時結識的一位老校長,私下里我習慣喊她楊姨。多年來,受她本色做人、角色做事思想的影響,我一直在屬于自己的三尺講臺上躬耕前行著。
晚飯后,我徑直去了楊姨的住處。門打開后,年過七旬的楊姨一眼便認出了我,她熱情地把我讓進門。
過了一會兒,我趁楊姨去廚房沖泡咖啡的工夫,移步到正屋的陽臺處去賞花。入眼的是一個葳蕤繁茂的小世界,不足3平方米的狹窄空間里,階梯狀擺了十幾盆好種易活的花草,有枝葉高挺的細文竹,有花葉共生的虎刺梅,有狀如傘狀的馬蹄蓮,也有花葉繁茂的海棠和蠟梅。這些好種易活的花草,把原本擁擠的陽臺裝點得生機勃勃。
在西側靠窗處的一個花架上,我發現一個紫檀色的紅瓷盆,樣子貴氣,里面栽種的卻是人們日常餐桌上的俗物——蒜苗。我小心地拿起噴壺,殷勤地為花草灑了水,然后回到楊姨身邊坐下,笑著告訴她,自家的一盆蘭花就要分根了,到時候送來幾株,把它們移栽到紅瓷盆里,定會滿屋生香的。
聽完我的話,楊姨先是一怔,既而神秘地把我領到陽臺的紅瓷盆前,淡淡向我說起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花架上的紅瓷盆原本就是用來長草的,并不想往里面栽種任何花卉。至于這花盆里的土,可是從老家的院落當中取來的,珍貴得很。楊姨說自己年歲大了,老伴又走得早,女兒為了照顧她,便將自家樓下的房子買了下來,單為楊姨養老之用。楊姨知道進城入住后,就等于斷了重返鄉下的念想,便在搬家時刻意將老宅里的一抔泥土帶進新居,放到一個精致的紅瓷盆里,里面埋了些許蒜瓣,每天以清水和日光滋養它,任由蒜苗縱性生長。原因很簡單,故鄉的泥土自有其鮮潤豐腴的一面,倘若硬往里面栽些花卉,就會破壞泥土的腐殖質,日久天長,這些泥土就會失去原有的故鄉味……
說到此處,楊姨看了看我,意味深長地補充一句:“還別說,這抔來自故鄉的土果然帶有靈性,每當我遇到一些煩心事時,只要輕聞一下花盆內的泥土氣息,心情即刻就會變得大好……”
從楊姨家出來天色已晚,走在霓虹閃爍的街頭,我的腦海驀然閃出電視紀錄片《記住鄉愁》里的一句話:“年深外境猶吾境,日久他鄉即故鄉?!睆墓胖两?,鄉愁從來都是我們心中打不開的結,而如楊姨那樣,把對故鄉的情與愛,以一抔泥土的方式定格眼前,也不失為是留住鄉愁的一種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