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信（外一首）

◎嚴瓊麗

信紙是舊的，信上一件事也沒提

署名是隔山的湯汁，落款日期是蘑菇成熟之時

沒有比一片發(fā)黃的尖葉更好的內(nèi)容

我的青春如此，發(fā)綠的時候我是長眠不醒的公主

發(fā)黃的時候我是辮著雙麻花辮的女仆

隱晦的信息都是真實可愛的，但不容許沾有一滴同情的毒汁

我的信上有風過的痕跡

有雨水拼打的歷史

我送信的幼鳥尚在殼中

江水總在千里之外奔騰，山中

我封存了一場雪那么多的，鋪天蓋地的信

[定秋風]

秋風從我身旁吹過

我的心里，長滿了柏樹

雨水中斷，我有一生梳不盡的白發(fā)

偏居一個角落，我有溫熱可口的飯菜

有干凈的衣服，這是媽媽所期盼的

可我常在白天哭泣

我是野馬一匹，不該被馴服

我是落葉一片，應該在偶然中飄零

我常在夏日目睹秋風翻起舊賬

我不止一次地恐懼自己，我怕自己覺醒

怕自己一走了之

怕我走后媽媽就去世

怕我離開故地，就病逝

我害怕疾病，害怕沒有力量喧囂

害怕沒有尖銳的聲音刺破天空

何時，我竟如此膽小

揣著空空的口袋

秋風翻起我的衣角

我的心里，長滿了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