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筱強
她落光了葉子的樣子,真美。
她站在湖畔山岡積雪的深處的樣子,也美。
如果從村莊的小樹林中望去
我還會在黃昏的墜落中,看見她
曾經扎著紅頭巾,滿臉羞澀地
向我跑來。
我更愿意在心里反復朗讀
你童年時代的乳名
也愿意用湖岸上的月光將你侍奉……
時間是一把可變的鑰匙,而你永遠
把鎖孔里的虛無全部容納
我更愿意相信,你身體里積攢風暴的
寂靜,永不會被明亮的石頭
在黑夜中說出
直到歲暮,我們才明白
時間可以加速,卻不能使其消亡
直到夜色降臨,我們才能夠
讓月光的節拍次第展開
生活的真相真是難以想象
我們只好在湖水結冰的明信片上寫下:
唯有蠟梅,才能夠讓我們得以度過魚群寂寞的寒冬。
仿佛她就是命運中最不起眼的一只鈴鐺了
當我以北方平原的冰雪為背景
又一次在自己的身體里把它喚醒
我是否就能夠在略顯放肆的臆測中
完成對自己一生的所有想象?
那攥緊拳頭的光線并非全部來自天堂
倘若我在寫完一首詩之后,能夠又一次
平靜地迎接生活的迷霧
倘若我還能夠贊美自己仍是一座孤島
或仍是一小件悲傷
總是莫名地想起那些遙遠的雪
只有從我的骨縫里出發,然后才能
抵達一座空山的背后
總是在黃昏之后,想起當年手中折斷的梅枝
上面猶有三兩朵浮動暗香的舊夢
隔著明滅可見的燈火將我凝望
只是啊,所有一醉再醉的生活
最終都將回到夜色落下帷幕的凹陷部分
只留下一閃而過且永遠無法愈合的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