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余笑忠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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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十年前,我若讀到“寫詩以求安靜”之類的詩句,應是無感的,可能還略有不屑。當時我年輕氣盛,胸中充滿義憤,吸引我的是崇高感和悲劇性的風格,比如“光明愛上燈/火星愛上死灰/只有偉大的愛情/才會愛上災難”(朵漁《最后的黑暗》)。主體與他者的對抗以及其中的力量令我慨嘆和激越。而今我愈發關注詩句中零零碎碎的細節,欣賞其中的沉默、 靜思和智慧。 余笑忠的組詩《現在,我寫詩以求安靜》正是這樣的作品。詩人歷經時間的磨磋,解決了自身與世界的抵牾,用成熟的心智釀造的詩篇呈現出動人的“晚期風格”,或者用東方化的表達:它們是“知命”之作。
提到“晚期風格”,我們會想到阿多諾和薩義德。這個術語首先被阿多諾在論述貝多芬的晚期作品時提出,之后經薩義德等人的持續論述,已成為重要的批評概念。阿多諾的另一個重要闡釋者,德裔美籍心理學家魯道夫·阿恩海姆,也曾在《論晚期風格》(1986)一文中闡述了藝術家最后的成就:“來自現實世界的事件(其中相互作用的是些各自可辨的力)已經極其徹底地被成熟的心靈所吸收融匯,以至于變成了作為整體存在的特征。”阿恩海姆認為這是晚期所能夠獲得的獨特的成熟:“晚期風格把客觀給定的事物融貫于一個完整的世界觀之中,那是長期的和深入的思考的結果。” (《藝術心理學新論》,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404頁。)
余笑忠這組詩歌所呈現的正是思考的成熟性、完整性,以及氛圍和聲調的融貫性。這組詩涉及眾多主體和事件,但在總體上涵蓋了生命的三重階段:早期、中期和晚期。詩人站在“晚期”,回望自己和他人的早期和中期。
早期是蒙昧、莽撞和頑劣的:“每每急匆匆從它們身邊跑過,/少不更事的我,完全不懂得母雞的焦灼,/那時,我樂見雞飛狗跳……”(《雍容》)在對峙和侵擾中,自我對母雞造成怎樣的影響和傷害,是一個兒童沒有能力思考的。
“早期”既不知生,更不知死,生死于早期而言都是抽象的空話:
一位父親帶他的小兒子在湖邊游玩
小孩站在岸墻邊,想蹲下去
看看水里有沒有游魚
父親說,你可小心點,別掉進湖里
他的小兒子頭往前夠了一下
父親說,你沒學過游泳哦
他的小兒子不為所動
父親指著岸下說,你看到沒有
那里有石頭,還有那么粗的樹枝
掉下去身上會戳出洞來
他的小兒子這才往后退了一步
小小的年紀,不識水之深淺
生死更是一句空話,是兒童繪本中
圈在一朵朵云里的那些對話
那些他不認識的文字
但他知道疼痛,那用淚滴來表示的
無須任何文字
——《要害所在》
孩童眼中只有游魚,他對水的無知讓自己瀕臨險境。可以說,真正危險的不是深水,而是早期的年少無知。父親指明水中的石頭和樹枝會在掉下去的身上“戳出洞來”,方才引起孩子的警惕。這個孩童代表了我們認知能力的早期:我們只能識別具體的經驗,就像疼痛以“淚滴”來表示。
這組詩多次出現水的意象。水也是中國古典詩詞和傳統思想最常用的意象之一。詩人注意到水的雙重特性:除了蘊藏危險,水更多象征著成熟和包容:
從前,我是性急的啤酒泡沫
現在,我是這樣的一條河
河床上的亂石多過沙子,河水
宛如從傷痕累累之地奪路而出
——《答問》
在《答問》一詩中,中期與晚期在對比中彼此呈現和加深。從前是風起云涌、亂云潑墨、大開大合,現在是一朵云一滴水皆有來處,存在的感知散漫而有序。
水還能象征著外部的考驗和內心的修行:
雨是天意。檐下
密集的雨簾是傳統
回來的人,無論光著頭
還是撐著傘
都必低頭穿行
——《檐下雨》
“檐下密集的雨簾”在日常經驗層面構成了通行的障礙,在象征層面則顯露著天意:詩人以“無論……還是……都……”的強調句式,表達了對“天意”的禮尚和遵從。這是晚期的智識和心力。
“知命”是中國古典思想最為推崇的智慧:“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兇。”(《道德經》)“常”即道,也就是自然運行之理。雖然年歲增長不必帶來智慧,但知常、知命往往需要年歲的加持,即使聰慧如夫子,也需到生命的晚期才能通達而不逾矩(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1965年出生的余笑忠,已經擁有與年齡相稱的識見:
角落里一棵矮樹
其貌不揚,已有百歲高齡
“每歲長一寸,不溢分毫
至閏年反縮一寸。天不使高
……故守困厄為當然”
此乃黃楊,清人李漁
授其名為“知命樹”
這不過是借自然的屬性
安慰我們起伏不定的人生
——《訪璜涇舊宅人家》
詩人訪某處舊宅,一棵百歲黃楊令他想起清初李漁的感慨:“天不使高,強爭無益,故守困厄為當然。”李漁非不知天地之不仁,乃深知“強爭無益”耳:“是天地之待黃楊,可謂不仁之至、不義之甚者矣。乃黃楊不憾天地,枝葉較他木加榮,反似德之者,是知命之中又知命焉。”黃楊的“知命”并非頹然自棄,而是“不憾天地”的自知和自全:“困于天而能自全其天,非知命君子能若是哉?”四百年后的詩人見黃楊而思李漁,效仿后者以“木之君子”自況之意了然。
知命者面對衰老和死亡是坦然和豁達的。《干凈老頭——紀念馬克·斯特蘭德》開頭即道:“人年紀越大,待在盥洗室的時間就越長。”這是對生命現象的觀察。細品之,言辭間并無恐懼和蒼涼,而是超然和平靜,以及倔強的體面和自尊:“盥洗室即浴室。更衣兼禱告。”這是一首紀念詩,詩人對馬克·斯特蘭德的認同和贊賞溢于言表:“每次上醫院,穿戴整整齊齊/(像去教堂,盡管教堂快要破敗不堪)/因為難保/不是最后一次。”
《理所當然》也談到衰老產生的影響。這首短詩三次言及“男人老了”:
男人老了,眉毛會變長
太多迫在眉睫的事
在變長的眉毛那里
拐了個彎
男人老了,視力會變差
太多咄咄逼人的陣仗
在老花眼里
只是風吹蘆葦
男人老了,月明星稀
——《理所當然》
在前兩處,“男人老了”帶來生理的變化:“眉毛會變長”;“視力會變差”。在第三處,也是詩歌末尾,詩人以單句為節,冷峻決然:“男人老了,月明星稀”。“月明星稀”既是客觀風景,更構成了生命和感知的隱喻:在生命的晚期,有些東西如月一樣明亮,更多的東西如星隱退為深暗的背景。全詩沒有對“老”報以遺憾,而且認同和理解——詩題“理所當然”即是說衰老的造訪和影響是合理的。詩人對老眼昏花的描述甚至別有意趣:衰老使眉毛變長,也使人沉穩,“迫在眉睫”的緊迫感在晚期不再出現,“太多咄咄逼人的陣仗/在老花眼里/只是風吹蘆葦”。晚期讓詩人擁有了幽默和詭譎的智慧,融合了自嘲和端莊的奇特聲調,也為作品打上了迷人的光芒。
身體的衰老、枯萎是我們需要承受的天命。與衰老相比,死亡是晚期遭遇的最終和最嚴峻的考驗。《尼卡諾爾·帕拉的遺愿》饒有興致地談論殉葬品,談論詩人尼卡諾爾·帕拉別出心裁的遺愿:“棺材上覆蓋一床小花格被子/好讓年輕的母親認出他/好讓自己回到母親的懷抱。”與“棺材”并置的是散發著兒時氣息的“小花格被子”,是記憶中母親的年輕面龐。詩人用清晰而溫情的想象化解了死亡的滯重。《艱難的追憶》涉及父親的安葬,與紀念遙遠的他國詩人不同,這是詩人需要近距離應對的死亡現場:
我和我叔叔天蒙蒙亮就去往山上
已是秋末,我們都加上了外套
那里沒有路,打著手電筒
我們穿過荊棘叢生之地,來到
頭一天做過標記的地方
被驚動的鳥雀,不像是飛走了
而像是絕地逃生
我們動手砍掉雜草、藤蔓,連帶幾棵小樹
在破土之前,這是
必須由我們來做的
——《艱難的追憶》
詩人首先細述自己和叔叔尋找墓地的過程,這確是一段艱難而漫長的路程,秋末的寒冷加重了行路的艱難。這個地方“頭一天做過標記”,就像我們都曾在觀念層面了解死亡,然而落實到經驗和感受層面,死亡并不容易笑對。親人的死對我們而言構成了巨大的考驗,需要“穿過荊棘叢生之地”,或許才能抵達感受的平靜。詩人慶幸會有“一個好天氣”沖淡秋末的凝重和肅殺,請來挖墳的人稱勞作為“打井”,也啟發了詩人從另外的角度看待死亡:
所幸,會是一個好天氣
上午,我們請來的人就要在這里
為我的父親忙乎
他們不稱自己的勞作是挖墳
他們的說法是:“打井”
這樣一種委婉的措辭,讓我努力
把死亡理解為長眠,把長眠
理解為另一種源頭……那里
“永遠”一詞,也變得
風平浪靜
——《艱難的追憶》
把死亡理解為長眠,生與死就成為頭尾相連的圓環。生會走向死,死也能蘇醒為生,死亡就成了“另一種源頭”。這種理解方式不僅是對生命時節的順應,以及對自然運行規律的接納,更是對“死亡”的創造性注解。死與生被置于一個“永遠”的循環中。這種生死觀接續著中國傳統思想的智慧,不僅生和死,“有”和“無”也處在過渡和轉化之中:
電腦尚未打開時,顯示屏上
灰塵清晰可見
顯示屏一亮,灰塵隱匿
關機,黑屏,那些光鮮的東西
隨之消失
灰塵現身。同時映現出
一個模糊的投影,那是你
面對另一個你——
深淵的中心,一個蒙面者
等于所有的無解
——《你看到了什么》
在詩人的視野中,“顯示屏”和“灰塵”在有無之間相互轉化,就像陰和陽,一則顯現,一則隱匿。這是中國古代哲人的思維方式:不是關注個別事物,而是思考構成兩極的事物的轉化和運行。轉化的過程無窮無盡,攜帶無限能量,也生發復雜混沌的詩意。詩人所言“深淵的中心”不是現代意義上的黑暗深處,而是《道德經》意義上的深遠無限:“淵兮,似萬物之宗。”深淵之水不斷螺旋、聚涌,生發萬物,并周而復始。這個當代詩人,因為放棄了現代主體的主動和能動,而幸免于感染時代的病患。這或許是另一種晚期智慧:詩人將自己作為一個開放的容器放置在天地之間,在各種結構關系中,他與自然、世界、他者彼此交互、感通,被化解和循環。也因此,他總能將觀察和識見放置在感性的情境中。他是在生命現象中感受現象的內在關聯,他駐留其間,感知、書寫和生活。
檐下擺了木桶
雨水留下一小半,跑掉一大半
反過來說也成立,不過
留下的皆是布施
——《檐下雨》
《檐下雨》一詩似頓悟者說。雨水去留隨意,而“留下的皆是布施”。知命者若水,放下了對峙的執念,故能化解障礙為生命的款待:“在檐下洗手、洗腳/像自我款待”。他與世界的關系是熨帖而清澈的。那讓他低頭的,也可作為教化——“檐下雨”能夠變幻為“林中雨”,招來“夜鳥”與“夢”。
慈悲、靜默、淡然、溫厚的氣氛和聲調籠罩著余笑忠的詩歌,使他的作品抵達了純粹性和完整性的晚期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