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蘚像張世界地圖（組詩）

◎車前子

[不被人注意的一個水池]

燈影冷淡的

傍晚植物園，風吹壞高大的樹，

它們無法被裝進房子。

好心腸的滯留者

給那幾乎光著屁股的牡丹小姐

一條本命年

紅短褲。

“管理員害羞地跑了，”

貼著花盆飲水，老鼠

說有一張劍橋的臉，

也非聽錯。

這時候饑渴詩人顯得料事如神的樣子

知道不受歡迎，

滿室蕨類更喜歡和電影導演聊天，

“恐龍太不講究結構，

經不起推敲，

就散了架。”

（我無地自容，兩位衣冠楚楚

彬彬有禮……保安注目之下

下到池里，儒艮

在浪漫主義時期

等我。）

[南方丑角]

在鯨魚嘴里放入一條

瞎了眼的長吻海蛇，

丟下繪本，土豆發芽。

惡劣的天氣

小心翻船，在鯨魚嘴里放入一條

亂沖亂撞

瞎了眼的珍珠項鏈。

珍珠

發芽了

閃閃發光。

[虹]

瞧！那頭豬。那朵

云撕裂耳朵，那朵

青玫瑰隨時會像

公路旁的加油站，

從輪下鉆出副駕駛

扮演過水牛，扮演過契訶夫，也扮演過尼采，

他說：

“人們理應感謝英國心理學家們

所做的迄今唯一的探索道德發生史的嘗試”

那頭注滿水的豬炸到天上，

我們看到焰火

叢林中的小塊菜地。

[苔 蘚]

更重要

狀況也是

在嗎？異位妊娠你們猜猜，也不好說

第一句，啊！與不敢喝水

——

因為可視性漢語

放大縮小能量包（發呆）

海參都沒有成年

閃閃發光滾滿軟刺的

——

滾滿軟刺的運河

拖船：我看到這一側

苔蘚像張世界地圖

想象不出另外的墳墓。

[商業是一切]

這些人多么好玩，只做一件事：

路上掃雪；院子中吵架；轉盤子；打牌

——外祖父和岳父；

在船頭眺望運河遠處，

將是一個人工大島

浮生

郵政局綠浪

與夸張海鮮市場

有的是帶魚、比目魚、馬鮫魚、黃魚，

沒有泥鰍。

藝術與道德聚一起喝酒。藝術是困難的。

藝術家只能稍坐片刻，看路上掃雪。

稍坐片刻就要離開

什么也不是

而雪下個不停

院子中吵架

不要觸碰圍墻外面的運河。

（沒有泥鰍，也沒有帶魚、比目魚、馬鮫魚、黃魚，

只有魚的事物，

在運河里。）

[圖像的后裔]

找什么？孔雀，仙鶴。

沒有收到命令就不會走路

“頭大了”，彈性的樹枝上

腦袋這么小，一般說來，

小腦袋都是笨蛋，但孔雀

仙鶴聰明又長壽。集中

注意力！腦袋上——它們

許多事設定機關發條

它們的腦袋像坨鳥糞

粘在柔軟、富有

彈性的樹枝上，微風吹過，冒著熱氣，伸了出來：

驚訝與沉思之中，毫不痛快

凡人博取好感。孔雀在臀部

展開審美；仙鶴的活動

脖子點燃紅燭，鼓足天鵝絨

擁戴擺地攤的泡雞爪

會在半空掙到錢。如何

完成？雄性亡故，雌性生產

晝夜之葉混淆泉水清澈

當初神色慌張的學徒

打碎師傅鐵飯碗，圣人

抵押掉想象力，把蹩腳游輪

拖過。蘑菇，決定財富知道不了成就。

（需要穴居十七年，祖先蟬

然后，分期淹沒

子子孫孫做了叢林里的主人，

——

菌類的記憶中毒不深

腦袋這么小，一般說來

小腦袋都是笨蛋。粘在柔軟、

富有彈性的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