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長津湖戰役

□ 顧 憲

沈政出生于1931年，1946年春到上海當學徒，三年期滿成為一名工人。上海解放后，各區辦起了“工人夜校”，他就在滬南區唐家灣第二十工人夜校讀書，參加了新民主主義青年團。1950年5月13日，沈政參加了解放軍九兵團20軍59師175團，被分配在團宣教股，主要任務是油印出版發到各個班的《工農兵報》。

九兵團是準備解放臺灣的主攻部隊。175團奉命赴江蘇太倉練兵，第二階段時每晚乘木船在長江上漂浮，作適應海上暈船的鍛煉。6月25日朝鮮內戰爆發，美國為稱霸世界出動陸海空軍實行武裝干涉，后又操縱聯合國安理會，糾集16個國家的軍隊入侵朝鮮，并派第七艦隊入侵我國臺灣，直接威脅我國安全。

1950年9月，中央軍委縱觀全局，解除了九兵團主攻臺灣任務，命令部隊開赴山東兗州地區集結待命。10月，美軍已把戰火燃燒到中朝邊境鴨綠江邊，“聯合國軍”司令麥克阿瑟狂叫：“準備在圣誕節前結束朝鮮戰爭”。美軍飛機轟炸我國東北地區，形勢非常嚴峻。中共中央毅然作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戰略決策。1950年11月3日，奉中央軍委和九兵團命令，20軍立即開赴吉林梅河口集結，準備赴朝參戰。4日夜零時，175團團長洪定泰率領團機關、直屬部隊和1營指戰員在兗州吳村火車站乘第一列棚車出發。

第二列棚車上，2營、3營由政委沈云章率領緊隨其后。原定我們到梅河口可以換穿東北軍隊的御寒棉裝、氈鞋，到錦州、沈陽可以下車稍事休息，吃熱飯，水壺里裝開水。誰知情況緊急，列車連續套上三個火車頭，中途改變方向，急急向前一直開到通化山洞里。各車廂車長宣布：1、由于美軍已逼近鴨綠江邊，部隊今晚就要進入朝鮮作戰，現在部隊番號已改為中國人民志愿軍20軍59師175 團；2、將容易暴露解放軍的各種標記都拿下來，三人一組，互相檢查；3、把暫時不用的物品打成包，留下一人看管，名單報團部新組建的留守組。

大家頓時忙碌起來，除完成布置的任務外，干部戰士紛紛寫血書，請求領導批準他們參加突擊隊；有的寫入黨申請書，請組織上在戰斗中考驗自己。群情激昂，士氣高漲，營連排班各級指揮員還在部屬中指定了代理人，一旦自己負傷或犧牲，臨時代理指揮。天剛黑，列車經輯安（今集安）過鴨綠江大橋，直達朝鮮江界火車站。這時早于我們兩小時入朝的武裝偵察員向團長報告：我們面前遇到的對手是美軍陸戰第1師，它曾經出國作戰四次，武器裝備精良，生活待遇優厚，作戰經驗豐富，是常勝不敗的王牌軍。偵察員還報告了敵軍的位置、人數、武器的種類、數量、指揮員姓名等。團長聽后非常吃驚，立即帶領營長、連長、各直屬隊隊長一起踏看地形，分派警戒位置，令部隊筑工事、挖掩體，不得暴露目標，靜等后續部隊。我們等了一天，敵機反復來襲，車站四周已被轟炸得片瓦無存。

11月11日，部隊進入狼林山脈，這里是朝鮮北部最冷的山區，氣溫已驟降至零下40度左右。志愿軍戰士穿著單薄的軍衣，行進在寒流中。大家咬緊牙關一步步地移動，不時有騾馬連同背架上物品跌下深淵，少數年老體弱的同志撲倒山頭永不歸隊。部隊日夜兼程在嚴寒中，急進時汗透軍衣，一旦停下冰屑刺骨；疲倦極了，邊走邊睡，直到與前面的同志相撞。

中央軍委和志愿軍司令部命令九兵團擔負東線作戰任務，必須在11月26日前到達長津湖地區投入戰斗，后因大雪封山，部隊必須繞道，改為27日實行總攻。這時困難接踵出現，部隊斷糧，不少同志患了雪盲癥，凍傷的人員不斷增加等。沈政雖是新兵，但在老同志帶領和影響下，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一切聽從指揮。到兵站扛糧，搶救傷員，每天早晨去公路上清掃敵機夜里撒下破壞我軍汽車輪胎的朝天三腳釘，跟著民運股長肖舟去收容滯留在戰地的傷員。在整個二次戰役中，盡管他腳趾腳跟已凍爛，仍每次忍著疼痛完成任務。二次戰役后又成了美國細菌戰的受害者，發高燒昏迷，被戰友送到師衛生醫療隊，做了38天的“植物人”。

1950年11月27日，東線圍殲戰打響，氣候更加惡化，分割包圍的戰斗異乎尋常的激烈，軍、師首長給175團的任務，是控制1419.2、1542、1581.2等高地，監視和阻止敵人向下碣隅里突圍，使敵人不能往鴨綠江方向西進，并相機出擊殲滅敵人。20軍所屬58、59、60、89四個師，像四把鋒利的快刀一下把美國豢養的這幾條毒蛇——陸戰1師、美7師切成幾截。美軍依仗飛機、坦克、火炮、先進的通訊設備等裝備的絕對優勢，拼命頑抗，雙方爭奪，寸土不讓。

1950年11月28日拂曉，175團2營摸到1419.2高地的山腰，4連連部通信員劉云典，聽到呼嚕呼嚕的打鼾聲，卻看不到人，原來美國鬼子挖了淺坑，鉆進羽絨睡袋，并排躺在淺坑里，上面鋪著防雨布，布上積了一層雪，淹沒在風雪里。劉一腳踩在睡袋上，美國鬼子亂滾亂叫，急切中拉不開睡袋的拉鏈，鉆不出睡袋，劉急用刺刀猛捅，5 班戰士聞聲急忙趕上來，把敵人一個個捅死在睡袋里。2 營乘機占領了1419.2 高地。與此同時，1營攻占了1542 高地，切斷了柳潭里和下碣隅里敵人的聯系，將前哨陣地向東西兩頭延伸，擴大防御縱深，阻敵南逃北援。28 日上午，敵人為了打通柳潭里和下碣隅里的聯系，接應死鷹嶺西北被圍困的殘敵，柳潭里、囦水里的美軍在40 多架飛機和100 多門榴彈炮的掩護下，四次猛攻我陣地，尤以1419.2高地的爭奪最為慘烈。師長戴克林下令：白天丟失的陣地，必須在夜間反擊奪回。5 連反穿棉衣，反擊1419.2 高地，摸上山頭，美軍還沒有站穩腳跟又被打下山去。敵我兩軍反復爭奪，我軍白天殺傷大量敵人后撤離，夜間反擊收回陣地，陣地得而復失，失而復得。

30 日，囦水里的敵人向我1419.2 及1229.1 高 地 數 次 攻擊未成。12 月1 日，柳潭里、囦水里之敵，在40 余架飛機支援下，以近百輛坦克、裝甲車為前導，又猛攻我陣地，傾全力向南突圍，戰士們紛紛滾向坦克，把捆在一起的手榴彈塞進履帶圈，讓敵坦克動彈不得；有的戰士勇敢地跳上坦克，揭開塔蓋，把拉響的手榴彈往里丟；有的戰士在執行爆破中，雖被密集的槍彈擊中，還是手捧炸藥包至死不倒。

激戰終日，下午5 時許，守衛在1419.2高地的部隊傷亡殆盡，陣地為敵所占。師長命令我團用一個營，并指揮176團兩個連（實際可戰兵力只有五個排）進行反擊。到2日凌晨3時終于奪回陣地。2日早晨，駐柳潭里、囦水里的美10軍又以陸戰第7團，在飛機坦克掩護下，猛攻1419.2高地，B25轟炸機把成噸的重磅炸彈向高地傾倒，“黑寡婦”戰斗機輪番掃射；美炮兵11 團的火炮全部開火，山頭火光沖天，硝煙四起，彈片飛舞，平均每平方米落下2 發155榴彈炮彈，高地于中午又被美軍占領。但仍然遭到我團的不斷反擊，2營副教導員方策率領剛組織起來的一個班反擊，全部凍死在山上，無一生還。

在團部駐地，警衛連哨兵突然發現敵軍臨近，回去報告已來不及，遂鳴槍報警。原來美軍一個200 多人的加強連，從小路上插進來，企圖偷襲我們團的指揮機關，團長立刻與政委統一意見，由政委用電話命令在10 里路以外的1 營部隊，務必在半小時內趕到團部駐地參加戰斗；由團長組織團機關工作人員支援警衛連。警衛連正和美國兵拼殺，子彈打完了開展肉搏，刺刀彎了用槍托砸、槍柄斷了用洋鍬劈！18 歲的新戰士薄其昭，刺刀彎了，洋鍬砸斷了，索性抱著敵人咬住敵人耳朵一起滾入山崖，同歸于盡。等團長率領的機關人員趕到，警衛連僅剩下了16 個人了。同沈政一起參軍到部隊的兩個工人，以及文化教員司徒龔德，竟在朝鮮參加的首次戰役中壯烈犧牲。美軍的“八粒快”（步槍名）柄細刺刀短，在肉搏中吃了大虧。洪團長率領的30 多名機關人員一到戰場猶如虎入羊群，洪團長大喊；同志們，敲腦殼、砸腳骨，對敵人要狠！直殺得戰場尸橫滿地、血融堅冰，慘烈無比！最后剩下的20 多名美國兵倉惶逃走，等1 營的先頭人員趕到，戰斗已經結束。

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已經70年了，沈政每每回想起往事都會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他表示要在有生之年，繼續保持抗美援朝的精神，要大力宣傳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英雄事跡，使抗美援朝的精神在新時代發揚光大，激勵一代新人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努力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