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 車（外一首）

◎張 偉

有時候是光明重現，有時候是大雨滂沱

有時候是長達十余分鐘的等待，我們

都失去了耐心，車窗深處出現一個

伏案睡覺的女子，我們心中其實想到

更多的東西，在我們的一生中還要經過

多少次隧洞？這不僅僅是列車要思考的

問題，它的劇烈晃動在表達不滿

意味著它的反抗，我們從未意識到

我們都在沉睡，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

偶爾有一個人孤獨地醒來，長長地

看著車廂盡頭，或者落在空中

根本找不到重心，他從隨身的袋中

取出食物：水和面包。他吃幾口面包

喝了一口水，面無表情，他就仰頭

靠在座位上，依舊是面無表情

如果你只是在平原中出行，如果你只是

在天空中飛行，你可能并不能體會

這種刑罰。我們都不想說，畢竟它是

微不足道的，但我們又不能無視

如果列車順利穿過隧洞，我們會給它慶祝

慶祝它的無罪釋放，也慶祝滿車廂的人

無罪釋放

[包 裹]

短信提示包裹尚在途中，我想到的是

包裹在貨車廂里，而貨車在高速公路上

煙塵滾滾，但來路明晰，去路也妥當

此日晝長夜短，包裹可多行一段，無遠弗屆

在內部，幾百個物件積壓在一起，甚至更多

如果我們把它們都理解為偷渡客的話

那就很好地解釋了快遞員為何總在半夜工作

也很好解釋了我漫長等待中的焦慮與同情

焦慮了一個又一個省，同情了一個又一個省

以及轉運中心，分撥中心，營業網點等等

最終，在門衛室前，快遞員用力打開車廂

后門，它們得以重見天日，喘氣，調整睡姿

我看到其中只有一件包裹順勢掉落下來

撞擊在地，我想到這是全產業鏈第一次滴淚

接下來，又有好幾件包裹掉落下來，對不起

實在沒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