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鄉愁

余喬梅

一

歲月如梭，一年很快，轉眼之間，2020年接近了尾聲，因疫情不能回家過年的事兒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去年大年初一的早上，氣格外晴朗，陽光明媚，拉開客廳的玻璃門，微風輕輕地從門外吹入，南北對流的大廳，不冷不熱，舒服極了。我走進廚房，準備弄點早餐和兒子吃完就一起開車回雷州老家。

早餐做好了，剛想喊兒子出來吃，兒子拿著手機突然站在我的前面，嚇我一跳。他著急地對我說：“媽媽，您看看微博上都在說，大量打算去海南的湖北車，海安港口不讓其進入海南島，全部截留在湛江地區。博友說，徐聞、雷州、湛江到處都看到鄂A牌的車，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不要回老家了……”我接過兒子的手機邊看邊說：“不回去怎么行呢？你外婆和奶奶都八十多歲了，我一年到頭都在外忙碌，很少回家看他們。過年，他們都念叨著我能回去一趟。這次我急著從美國趕回來，就是要回老家過年看望她們呀，特別是你外婆因為頭暈昨天還在醫院打點滴呢。”我把手機還回兒子，趕緊打開自己的手機刷微信，大群、小群都在議論這事，在湛江當公務員的朋友也說：現在湛江取消休假，正常上班，不能去海口的人，都回流湛江，感覺壓力很大。看著鋪天蓋地、連續不斷的疫情信息，我心亂如麻。春節前，我知道武漢有瘟疫，心想武漢離廣東一千多公里，應該不會有事的，但沒有想到它傳染性那么強，武漢封城，大量市民向外涌，我頓時意識到疫情的嚴重性。我馬上撥通媽媽的電話，想知道她的身體狀況，電話那頭媽媽說:“身體沒事了，你回到哪了？”我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眼眶突然潮濕起來。我抬頭望著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裝著笑笑地說：“媽，昨晚睡太晚了，剛起床，還要收拾一下行李呢。”媽說：“不急不急，休息好再開車，你母子倆要換著開，注意安全……”我掛了電話，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稀里嘩啦地往下流，真的不忍心告訴她我不回去。

“我們還是回去吧，戴著口罩，注意點不怕。”我擦干淚痕、到兒子的房間跟兒子說。“媽，我們真的不能動了，好好待在家里。你知道我們老家的小鎮，在外地打工回家過年的人，每年都是人山人海，萬一傳染上了病毒，那里的醫療條件比較落后，若封路了就不能出來，后果不堪設想。”兒子說著，轉發關于病毒傳染的文章讓我看。

聽了兒子這番話，覺得很有道理，心里反而沒那么難受了，于是，我馬上給老家的大姐打電話。姐姐經常看新聞，知道這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嚴重性，也叫我不用回老家了。她安慰我說：“別著急，等會我跟去跟媽解釋就好了”。接著，我又給老家大伯打電話，告訴他因為疫情不回去了，讓他轉告婆婆……剛掛了電話，準備躺下休息一會，電話響了，一看是媽媽打來的，我拿起電話猶豫不決，肯定老人家又是問我回到哪了。我還沒想好怎樣回答，電話響了十幾聲不再響了。我放下手機，仿佛看到了老人失望的眼光，心里難受極了。我把被子蒙住頭在被窩里失聲痛哭，好久沒這樣釋放自己的壓抑了，哭 完之后，情緒平靜了很多。準備好好睡 一覺，電話又響了，我看又是媽媽打來 的，不接不行了，我按下接聽鍵，電話 那頭傳來了媽媽熟悉而緊張的聲音： “梅啊，你大姐告訴我了，現在有傳染 病在流行，這種病還沒有藥治，你們千 萬不要回來哦，電話方便打個回來報平 安就好了……”媽媽千叮萬囑我不要出 門，還給我講了過去傳染可怕的事。媽 媽對子女的愛永遠勝過一切，我終于松 了一下口氣。

二

睡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兒子的 房門關著，我輕輕敲了兩下沒回應，他 應該還在睡懶覺吧。我走出陽臺，西沉 的紅日把縷縷落寂的橘紅涂滿天際，眺 望小區四周一片寧靜，見不到一個人走 動，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中午沒吃 飯肚子有點餓了，晚飯吃什么呢？廚房 里沒有菜，本來打算今天回老家的，年 前一點菜都沒有準備，昨晚的剩飯剩菜 也全倒了。這時，兒子睡醒來也說餓 了，要我跟他一起出去吃廣東河粉。我 說你別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都快8點了 又是疫情防控期間，餐館怎么可能營業 呢？別想了，出去吃只有咱家旁邊的華 發商都麥當勞餐廳有可能開門。“那我 們去吃麥當勞吧”兒子邊說邊拉著我出 門。

外面，沒人進出，只有保安堅守崗 位。我們走路去華發商都大約五分鐘，麥當勞餐廳還開門營業，但服務員比客人還多，兒子突然說“不想吃麥當勞了，我們再走去其他店看看吧。”我跟著他往前走，華發商都的其他店都不營業了。我問兒子怎么著？是回家煮飯簡單吃還是吃麥當勞？“媽，我們開車去檸溪看看那家河粉店開不開門好嗎？就當咱們出去兜兜風唄！”兒子非常期待地望著我說。我知道兒子在外省待久了想念家鄉的風味，就陪他去看看兜兜風也好。

我們走到地下停車場，整潔寬大的地下停車場，車子停得滿滿的，因為大多數人在春節期間也像我們一樣都不敢外出了。

我坐在副駕駛位置，兒子將車啟動后開出小區往檸溪方向行駛。九洲大道上人車稀少，節日的車水馬龍城市氣息消失了，道路暢通無阻，讓我們真正體會到兜風的快感。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地聊著天，我與兒子的關系，是戰友、是知己、是靈魂深處的依靠……我們無話不聊，有人說兒子是母親前輩子的情人，這點我真信了，我們在一起很開心。十來分鐘就到了，可是那店已關門，兒子無不失落地說：“平時可是24小時都開門的呀？”周圍都是美食店鋪，有好幾家店還是開著門，店里顧客寥寥無幾，分不清是店員還是店老板，大年初一還坐在門口等客人，真是“揾食”艱難啊！我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地響著，“我們隨便找一家飯店吃飯吧”，我沖著兒子征求他的意見。“媽，我還是想找找其他同類型的店，記得某某地方某某地方有……”看兒子非吃不可的架勢，我就不吭聲了。他開著車朝著吉大方向行駛。路上燈火通明行人稀少，穿過吉檸路轉眼到了吉大四中附近，四中校門口對面一排都是住宅改造的小商鋪，開學時課間時間常常熱鬧非凡，我們在吉檸路交叉口的紅綠燈處往那排商鋪望去，只有路對面的一家小店燈亮著，看不清是什么店。綠燈亮起，我們將車開近一看就是兒子想找的食店啊！他一陣驚喜，趕緊在附近找位置停好車。我們步行十幾米到了門店，一對中年夫妻一坐一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外面，我們一到，坐著的女人馬上站起來迎客，問我們想吃點什么？兒子問有沒有牛腩河粉？“有有，粉、面、飯都有。”男人搶著回答。兒子高興地點了他喜歡吃的河粉還加了一份肉，我也點了一份河粉但不加肉，爾后，我倆相視一笑。幾分鐘后，香噴噴的牛腩河粉端過來了，兒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香味說；“好久沒吃到這個味道了”。看兒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便想起了有人說過，思鄉就是思念家鄉的親人與家鄉的美食，這一代長期“北漂”或者“南漂”的年輕人，他們回到家鄉的那一刻，見到家人吃上家鄉的味道，才能感到“我真的回來了”。

兒子吃完了一大碗河粉。在媽媽的陪伴下吃上家鄉的味道，他真的非常開心。我想，他不只是身體的回歸，而是心靈的回歸！

我們回到家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今年的大年初一就這樣度過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我們每一個人都無法置之度外，一顆揪著的心隨著國家公布新冠病毒的數字跳動而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