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例，大地上最美的風姿

何武豪

是誰把那塊石頭搬掉

讓年例又冒出頭來

這枚世代相傳的種子

在我們至愛的家園扎根

那時候我們還小

清早。畫著臉譜的五虎將

披著袍甲，從村口走過

以跳躍的姿勢

蹦進每家每戶

鑼鼓聲中

他們大聲地吆喝，猛吼

手中的斧鞭槍刀劍

揮舞著，比畫著

煙霧中，一道電光閃過

老人說，那些鬼疫瘟邪

已逃得無影無蹤

幾案上的甘蔗、香茶和紅包

見證了這一場景

慈眉善眼的道士

把紅包揣進懷里，拂子輕揚

念著喃喃的禱文

威猛的五虎將，喝一口香茶

順手把甘蔗分給大家

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

摸一摸這戶人家娃娃的頭

我們就這樣長大了

加入了操辦年例的行列

抬轎，敲鑼，打鼓，放炮

神靈游起來，醒獅舞起來

甚至讓蜈蚣、雄鷹、貔貅

在鄉親們敏捷的身形里翻舞

凌空仰躺的后生仔

身軀擱在人們的肩膀上

一人抱頭，一人抱腳

接成長長的矯健的人龍

在大地上游動，騰挪

臉頰上穿有銀令箭的鄉親

目光安詳，泰然自若

走在飄色隊伍的前頭

隨著六國封相的人流

涌入歡樂的大街小巷

傍晚，擺在操場上的宴席

仿佛一朵朵盛開的蓮花

鄉親們臉上的喜色

就是家園最亮的燈火

當那燃著烈焰的木柴

把黝黑的夜空再次刺穿

锃亮的犁頭被燒得通紅

綁著紅巾的鄉親把它咬在嘴里

前來觀看的客人張大嘴巴

怔怔地，來不及驚嘆

當赤著雙腳的村民

一趟又一趟地踩過滾燙的火場

我敢說，沒有哪一處的年例

像我們粵西這樣，隆重，氣派

暢意淋漓，神清氣爽

人壽年豐的祝福

任歲月磨洗不掉

雷州半島的先民

將源自中原的歲時文化

融入當地的土著習俗

所有虔誠的儀式

都是人神共樂的唱和

在科學發達的今天

讓我們靜下心來

思考其中的奧秘

正月里的年例

是老百姓心底里流出來的頌歌

歲月守望著人間煙火

苦難一天天減少

歡樂一天天延長

雷州半島上的人文一脈

竟是大地上最美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