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爺是掌眼,哪朝的墓,墓室在哪兒,入口往哪兒,但凡他掌過眼的,不差分離。可惜他爺走得早,一次探明墓,鏟頭觸動機關,墓室坍塌,他爺再也沒有上來。
馬三愚的爹也下斗,用他爺留下的平頭鏟。但大多時候,他爹在鐵匠鋪里,勒緊肚子,在一陣連一陣的“咣咣”聲中大錘錯小錘。
他爹找墓時,會教他踩點,教他怎么觀草色,察泥痕,怎樣用鏟打眼,從鏟上掰土看斷碴兒,認死土活土。只是他爹的鏟頭常拖空,偶爾得些老罐老器,一家人連著半月臉上冒油。
如何讓鏟子輕巧,探入時不觸動墓機關,拖出時又能帶上土呢?
馬三愚帶著這個困擾著幾代人的問題,接過他爹交給他的大錘小錘。在其后的歲月更迭中,他娶妻生子,兒子又生兒子,到他頭發花白,他家的鐵匠鋪成了鐵藝廠,孫子馬小甲也大學畢業了。
五年一次的中外考古探測比賽在洛陽舉行。雙方在澗河以西鎖了一片約三公里的地,找到古墓的一方為勝。中方代表隊中,有頭發花白的馬三愚。
外國專家拿出了各式各樣最新探測儀。
小麥赭曲霉毒素A的ELISA與標準值線性關系見圖2。以標準物質的標準值作為橫坐標,ELISA的檢測結果(實測值)為縱坐標,標準物質的標準值為0~61.34μg/kg時,線性回歸方程為y=1.100 9x-0.471 6,相關系數 R=0.999 9。
輪到中方代表隊了,馬三愚手里拿著一把奇特的小鏟,鏟形呈瓦筒狀,寬二寸,金屬半圓頭,桿長約三米。后面是他的孫子馬小甲。馬小甲學考古,畢業后進了國家考古隊。此時他的手里,拿著一根鋼錐,一把小錘。
外國代表隊看到祖孫倆,特別是當馬三愚介紹自己研制的洛陽鏟時,都笑了。
馬三愚不理會他們,背手沿圈地走了一周后對孫子說:“小甲,天生地,地生水,水生萬物,此處北枕邙山,南蹬洛水,藏風聚氣最宜置墳。再看這背靠的兩座山,風水上稱作二龍戲珠,你以此山中軸為線,自東縱南開孔……”
馬小甲在馬三愚的指點下,用手中的鋼錐定了二十來個孔位,馬三愚左手拿起洛陽鏟,右手的小錘時而如雨點驟密,時而若霧氣輕盈,每敲十數下,便停下來,慢慢地輕輕地抽出洛陽鏟,從鏟頭上取出土,貼著土看,貼著鏟頭看,或撮土在手里捏。
“小甲,這是翻動過的回填土。轉!”
轉向另一處,重新把洛陽鏟探入地下,輕敲,取土,揉捏,偶爾放在鼻頭聞。“底下的土觸感夯實,似墻壁類……起!”馬小甲在紙上畫畫記記。
連取十幾孔土后,馬三愚又在一處小干洼下鏟了。
他的臉色越來越嚴肅,每次拉出瓦筒形鏟夾上的土,他都放在鼻頭上聞了又聞,聞過之后,又把洛陽鏟一點兒一點兒往下探。馬小甲在紙上不停地畫畫算算。
“小甲,升桿。”
馬小甲依言,放下紙筆,把洛陽鏟柄加長。
祖孫倆敲敲搗搗,你聞我嗅,馬小甲在紙上畫畫算算后,祖孫倆同時點頭。
“是漢墓,下六米左右可能是墓口!”馬三愚說。
外國專家不信,他們最新的探測儀在此處掃過。這祖孫倆憑一把洛陽鏟不但找到了墓,還勾勒出墓室的形狀圖,標清墓門、墓墻、墓棺大概的位置,可能嗎?為了證實,這處干洼被挖開六米后,是一個長方形的土坑,從一側的土洞掏,橫穴式的墓壙,砌筑的空心磚,赫然是西漢墓特點啊!
“漢墓,大型漢墓!”專家們齊驚。
馬三愚只是笑了笑,抖了抖身上的灰土,隨地盤坐清理那洛陽鏟上的土坷子。
中外考古探測比賽,中方獲勝。馬三愚也引得中外媒體的關注,有記者問他:“老爺子,牛啊!您一把小鏟就把外國專家的探測儀器比下去了。”
馬三愚淡淡一笑:“不是我牛,這把小鏟蘊含了無數代工匠的技術改良,是地下問路的鑰匙。還有,這下墓也要講究‘望聞問切’,就說那‘望’吧,跟風水學有關,老祖宗留下的《易經》中有記載的,這些外國專家能懂?他們是輸在中華五千年文化底蘊上,輸得不冤枉!”
“的確是。老爺子,您并不忌諱提祖輩下墓……”
“那,叫下斗!現在,叫下墓考古!”
“對,下斗。從前下斗和現在下墓,有什么不同?”
“以前是吃不飽,問地要吃的。現在吃穿不愁,腿腳能動能跑,跟著走走,順便也想探知墓下的歷史真相。”
馬三愚說完,把手中整理干凈的洛陽鏟遞給了一旁的孫子馬小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