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三詠

葛筱強

七道江之夜

我在不可替代的夢境里

夢見了清潔的龍膽草和潤肺的貝母

但沒有夢見白樺樹下的通溝

和不可用夢境解析的星斗

在峰回路轉的山谷中，我只是

一個匿名于時間之外的過客

我在越來越深的夢境里，為自己的

雜色記憶落鎖，也在一紙留給你的信箋上

寫下簡單的生活無非是獨自睡去

早秋的明月無非是在睡夢中

傾斜著江水的濤聲

渾江曲

終于可以在長白山的黎明中

把水中的夢境一飲而盡了

終于可以在漸漸退去的薄霧里

再一次推石上山了

而在渾江兩岸的秋天之外

在無人放牧的山峰之外

有多少楓葉在我無聲的淚涌中

熄滅，就有多少午夜的燈火

在沉默中眺望萬里山河

哦，在更遠的峽谷里，仍有江風浩蕩

吹動旅人的長發

在更近的殘簡中，仍有無法命名的

石橋，安頓深淺不定的鳥鳴

夜宿臨江

和一座無名的山峰告別之后

寬闊的夜色，就落入更為寬闊的江水中了

在山峰與江水之間，我曾深陷于

月光的慈悲和綠皮火車遲緩的睡夢

也曾把日漸衰老的手臂

插入巨石的裂縫和時間的根系

現在，我終于可以面對夜色中的江水

說出曾經的難過與熱愛，疼痛與孤懸

它們如此純潔，如此寂靜，仿佛從未被驚醒

但一直在鐵軌的拐彎處，深情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