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何子牧

文 蔡雨艷

這所學校太破敗了，十幾間土坯壘砌的房子矮矮的，看上去年代實在是太久遠了，在后房山完全可以摸著屋頂。聽著學生們朗朗的讀書聲，新任校長何子牧一臉憂郁，因為說不上哪天校舍就會坍塌，如果趕上學生上課，很可能會造成流血事件……

何子牧知道縣知事故意把他派到這里，是有目的的。不出事兒還好，如果出事兒他就有了整治何子牧的理由。誰讓他不懂人情事故，既不愿送禮也不會低頭呢。

這是個危險的地方，可何子牧喜歡這里的民風淳樸，更喜歡孩子們的率性天真，所以他必須改變這一切，讓縣知事的希望落空。

他已經來很多天了，可除了例行的見面會和各位老師碰個頭兒，便是見天地在小鎮前后左右地瞎溜達，如果遇到鎮上人，便停下來天南地北隨便地聊幾句。

老師們都很奇怪，別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何子牧蔫啦吧唧的一把沒燒，這樣底下免不了私下議論，都有些瞧不起他。

那天，何子牧在學校的操場上，當著老師和學生的面兒說，他要改變這里的現狀，建一所青磚灰瓦的新學校。

學生一個勁兒地給何子牧拍巴掌，老師也拍，但卻遠沒學生拍得響亮。因為這幾年來了幾任校長，都和何子牧像一個模子鑄出來的一樣，都說要建校舍，可到頭來誰也沒有實現。

在老師們的心里，新校舍就是水中月鏡中花，想著是挺美的，可太虛幻了。所以誰也沒拿何子牧的話當回兒事兒，而看他的目光卻有了嘲諷的意味。

雖說是鎮，也就那么十幾家手工作坊，剩下的人家還是靠農事兒為生。穆九爺土地千頃是鎮上的首富，但為人卻十分的吝嗇。如果讓他捐錢蓋學校顯然是行不通的。可除了他任誰也拿不出這樣一筆錢。

思來想去，這筆錢也只能出在穆九爺身上，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出。這是何子牧經過認真考慮得出的唯一結論。

老師們知道何子牧的想法后都笑，一個老師干脆說，讓他掏錢蓋學校還不如直接刨他祖墳得了。

這句話不知怎么到了到穆九爺的耳朵里，他直接來找何子牧，問他是不是在打他的主意。

何子牧極力否認，說，這都是謠傳，蓋學校是全鎮的事兒，怎么能讓九爺一個人掏錢呢？

穆九爺半信半疑地看著何子牧。

何子牧又說，九爺，一所學校十幾間房子要很多錢，你就是真掏了，我也不好意思要啊！

穆九爺為人刻薄精于算計，要不也掙不下這么大一份家業。前一陣子，不知為什么他家門前的兩棵柳樹一起死掉了，而且右眼皮也總是一個勁兒跳。他特別迷信，便請了先生來看風水。

風水先生告訴穆九爺，房前屋后的風水都是塋地管著，柳樹死了肯定是塋地的風水跑了。

穆九爺如夢初醒，趕緊讓風水先生給他勘測一塊塋地，可找了幾處，穆九爺都不滿意。

時間已經到了深秋，鎮子外野地里一派肅殺景象，枯黃的小草隨風起伏，荊棘和樹木吱吱吱地響著……有些瘆人。

穆九爺漫無目的地緩緩走著，他有一個習慣，每天早晨都要到鎮外溜達一會兒。看著自己腳下的土地，想著金色的莊稼，他很滿足。可今天他走著走著，忽然發現西洼地里好像有一株丁香花，正在隨風搖曳……他有些近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揉揉眼睛再看，那分明是一株粉色的丁香，他趕緊小跑著來到西洼地，可到跟前一看丁香花又不見了。

穆九爺呆呆地站在西洼地里想了半天，驚訝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接下來兩天穆九爺都在同一地點看見了開放的丁香花，可等他跑到跟前丁香花又不見了。在北方的深秋丁香是不可能開花的，穆九爺暗想，這肯定是哪路神仙給自己指路呢！

穆九爺立即聯系西洼地的主人。主人告訴他，這塊地兒早已經被何子牧買走了。他只好去找何子牧，輕描淡寫地說，他要買那塊西洼地，讓何子牧開個價兒。

何子牧嚴肅地說，我要三千大洋！

穆九爺狠狠地瞪著何子牧，然后說，不就是一塊破洼地嗎？你還不如直接去搶大洋吧！

何子牧神秘地說，我跟你說實話，這可是一塊風水寶地，要不丁香花也不能在深秋還開啊！

穆九爺目光閃爍地盯著何子牧，終于大出血花三千大洋買下這塊地。

學校建成以后，縣知事以何子牧辦學能力強，另有重用為由把他調走了。

臨離開學校那天，何子牧去了鎮外的西洼地，親自挖坑種了一株丁香，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