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鄉愁我疑似色盲

周雁翔

中醫與西醫

嘴巴長了泡泡，兒子笑我

“你整天念叨老家念叨父母

就是沒空去……”

兒子去藥店買了藥，叮囑一天擦三次

沒多久，泡泡又冒了

嘴巴為什么老長泡?我去問醫生

西醫一看：發炎

中醫一把脈：上焦火旺

西醫和中醫之間有一片開闊地帶

像都市與鄉村之間有一段衷腸

老了

少年還在身體里俏皮

青春還在骨頭里奔跑

活力還在勞作里舞蹈

抗爭還在命運里長尾巴

可是，認識和陌生的人

遠親內戚，特別是子女

老說：你這把年紀注意別摔倒……

好像大地就是口棺材

摔進去了就爬不出來

谷草籠

父親的憤怒在小院里倒拔楊柳

父親的愛在樹坑邊醒酒

一篷谷草籠，田埂抱著我

因為月色烙人，蛙鳴在胃里

野風熄了還在響，像上了發條

我很害怕，腿上屁股上的血水

媽媽的勸阻，打濕了窗簾

我的錯，看似洗不干凈

我不把孩提當作犯錯的理由

正如我把成長當作改錯的歷程

心靈的聲音

用心描紅，勾勒自己

有歡心就是打不開呼嘯

刻意布局，像蜘蛛網

看上去疏密得當，其實頗多破敗

捉拿懸筆，像捉拿忽閃的燈籠

燈的風暴就是燒不破隱忍

陪鄉間的你聊天，彼此間的話語

像書法家潑墨，心靈的聲音被留白

干杯

戒酒容易，像躲開一陣小雨

戒酒桌很難，像閃出時空所及

我與兩個文友去赴家宴

用一杯茶水，我封了醉人的挑逗

可在客廳里，主人家的三歲兒子

拿著一爿橙子，要與我干杯，

孩子與我碰著，碰醒圣哲荀子

“源清則流清，源濁則流濁。”

孩子天真地笑，跟著孩子

我的笑遮住了臉

身影

如果沒有暗地的身套

要留下多少人為的傷疤

把自己養在人籠

遇上心儀的美眉就放開靈肉

也許本質上，我是一匹四不像躬身拉彎月牙

將陽光陰影犁翻

試圖用一個夜晚的夢想

換得攤開太陽的窮盡

曬生存饋贈給我的局促和瀟灑

徹夜長談

茶葉成熟于黑暗的霧

我看見對稱的筋骨

像內心的黃河和長江

我找到種茶的母親

母親的茶恰逢花開兩朵

母親用山河澆茶

用歲月澆她的苦難和渴望

我和茶同歲、同血型、同膚色

苦茶和甜茶讓我選

結果卻讓母親皺眉

我依然很小很小

小過一葉滿腹波瀾的茶葉

那個徹夜到底發生了什么

只聞水響，不見茶渣

故事的鍋底，每加一塊風雨

清明的鍋就顛一下，明前的家園

插在土邊的柵欄暗地抽芽

明后的祖國，豐澤茶香的海拔

玫瑰

我冒著暴風驟雨去赴你的約

嫌閃電暴露行蹤

隨手一抓，把它摁進大地

一時疏忽，把玫瑰埋了

錯把閃電獻上

我裹緊破敗衣裳，一憑暴風驟雨

掏空心底里的危險和艷麗

愛情如果要發生

挑上萬米高空，一一對應

像鵬的翅膀，盤旋、牽扯

甚至墜落也在所不惜

像太陽均勻地楔入一張金色綢緞

不見倒影，要么威亞太逼真

要么生活非常巨大

可能耗盡你的花朵

也治不了我的恐高癥

世界人頭攢動，像一條河

河水，在每個人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