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裙記（外二首）

李萍

像潘多拉魔盒

倒出蕨菜、苦葉、馬蘭頭

小筍、青茶、金銀花，樹莓、桑椹、枇

杷……

倒出春天山野的詞庫

倒出一年四季大自然的典籍

倒出母親日出而作日落還不能歇息的長篇

累牘

它有兩張面孔

白天圍成一個兜，圓鼓鼓胖嘟嘟

生活的內涵撐大了嗷嗷待哺

夜晚露出真面目，方方正正

厚厚實實

青色棉布，仿佛山里人家的日子粗糙又瓷實

兩根青花手工織帶，在晾衣桿上舒展四肢

擰緊的發條，被月光的纖手疏松

貧瘠的光陰，在蛙聲里繁盛

歲月的補丁重重疊疊，打上母親的額角

補丁里的青花，依然在母親的眸光里閃爍

映襯

水庫用雨絲清洗眸子

只為照見，山巒側漏的波瀾起伏

鷺鳥挽起褲腳

只想在水中亮一節奪人眼球的往事

草坡染綠了滿頭長發

等待天鵝飛臨，長喙輕吻

小鴨褪去乳黃稚氣

渴望潔白的傾慕，在碧波里顯影

布谷鳥藏于林間的心聲

泄露了鄉村午后的靜謐

細雨踮著腳尖旋舞

傘下裙裾窸窣，鄉音綿柔

回鄉路上，草木埋伏

喜悅與熨帖輪番突襲

你自光亮處來

南瓜花擎著金色的燈盞，為摸黑而來的

晨曦提供光亮的線索。夏天的光陰——

如此明朗，悠長又浪漫

黃荊子做著透明的白日夢，淡紫色風鈴

系著午后陽光的金絲線。懸壺濟世的書生

你自光亮處來，被一劑藥香熏昏

木槿花潔白又微妙的情愫，飄浮黃昏

十字路口。蟬鳴一波三折——

兩翅清風，撈起幾朵花事

玫瑰枝丫托起一窩雛鳥，暮色遲歸

偷窺者，你自光亮處來——

踮著腳尖，掠走一夏波濤半生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