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走

編劇 許 萌 郭學文

1.外景 街道 夜晚

楊栩在雨后濕漉漉的街道上跑著，一直跑到十字路口夜市攤的對面停下腳步，兩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看著遠處夜市攤上一個忙碌的身影，滿臉皺成一團，眼淚簌簌而下。

2.外景 夜市小吃攤 凌晨

楊栩的媽媽在夜市攤上忙著，一個人包包子煮米線還要去收空碗，深秋的凌晨人越來越少了，楊栩媽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3.內景 楊栩家 半夜

楊栩媽媽回到家，輕手輕腳地放東西。楊栩從臥室里出來，楊栩媽一邊喝水一邊問道：咋還沒睡，是不是吵醒你了？

楊栩垂下眼回答：沒，剛寫完作業，正要睡呢。

楊栩媽：今早給你留的補習費交了嗎，老師開收據了沒？

楊栩兩根食指攪在一起，低下頭沒說話。

楊栩媽媽半晌沒聽見回答，一邊放下水杯一邊轉過身體：你，你沒把那三千塊錢交補習費？錢又被你用哪兒去了？

她說著推了一把楊栩，楊栩一個趔趄，抬起頭帶著哭腔：我就想試下還能不能再把那五百塊錢贏回來，我今天……

還沒等楊栩說完，楊栩媽媽著急地又推了下他胳膊：然后呢？

楊栩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我先拿三百贏了五百，又投了一千進去以為也能贏。沒想到，沒想到全輸了。那個軟件上說要再交兩百手續費才能提出來之前贏的五百塊錢，結果我交了兩百之后軟件就沒反應了……楊栩說著泣不成聲。

楊栩媽媽氣得大口喘氣：那現在，現在還剩多少錢？

楊栩低著頭從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一只手顫巍巍地遞給母親。

楊栩：還剩一千五，我沒敢再玩了。媽，要不，要不咱報警吧。

楊栩媽媽滿臉愁容：不行，這要是報警肯定對你有影響，你這算賭博吧？

楊栩抹了一把眼淚：媽，那我今年不補課了，我自己學，這么多錢……是我錯了。

楊栩媽媽：補課費我再湊湊，你這高二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得把英語好好補補。明天我去補習班交錢，但是你得答應媽，以后可千萬不能再碰這些了，都是騙人的。

楊栩：我知道了，我保證以后不碰了。

楊栩媽媽坐在凳子上，看著窗戶外面，楊栩輕輕地轉身回臥室。

4.內景 楊栩臥室 早晨

楊栩側躺在床上睡覺，聽見外面關門的聲音，他看了看手機，時間顯示凌晨四點。

5.外景 早市小吃攤 早晨

楊栩媽媽一個人包包子還得給顧客裝早餐，忙得不可開交。

楊栩背著書包過來，楊栩媽媽裝了兩個包子和一個雞蛋遞給他：別多想，好好學習就行。

楊栩從兜里掏出手接早餐的時候被母親凍得通紅的手冰得哆嗦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媽媽一眼什么都沒說轉身上學去了。

6.內景 補習班辦公室 中午

楊栩媽媽坐在辦公桌前：蔡老師不好意思，楊栩的補習費交晚了，昨天出了點事……

蔡老師：昨天上課楊栩狀態非常不好，他同桌跟我說了最近的情況，今天本來也是想找您談一談的。

楊栩媽媽哽咽道：老師您都知道了啊，唉……這也都怪我，之前他就說在網上玩什么彩票，用幾十塊錢可以贏一百，我當時也沒太在意。沒想到前天，他把攢的五百塊壓歲錢都輸了，我才跟他談了談。誰知道昨天，他又想拿補習費贏回之前的兩百塊……

蔡老師趕緊給楊栩媽媽遞了幾張紙擦眼淚，安撫楊栩媽媽道：現在這些博彩軟件其實就是賭博，專門騙青少年，楊栩也是看他同學玩才開始接觸的，所以我們也有責任。現在已經有兩位家長報警了，我建議您也報警。

楊栩媽媽神色著急：那這、這都算賭博了，報警之后會不會影響楊栩考大學？

蔡老師：不會，但是得好好教育他，可不要再有投機取巧了。

楊栩媽媽：是是是，不過，蔡老師，還要麻煩您……

蔡老師：嗯，您直說就行。

楊栩媽媽：我們楊栩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內心比較敏感。他、他也很難過，您能不能……不要批評他，我怕他壓力太大了想不開。

蔡老師：您放心，未成年人心智還不成熟，咱們做老師和家長就是要引導和教育，我不批評他。

楊栩媽媽感激地一笑：那就行，謝謝您。

7.外景 派出所門口 下午

楊栩媽媽在派出所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才走進去。

8.內景 派出所 下午

李牧北警官合上剛做完筆錄的記錄本：好的，您剛才所說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之前已經有幾個類似的網絡博彩案件了，到時候根據具體處理情況再通知您。

楊栩媽媽：那個，李警官，我想再跟您確認一下，這個事情不會對我們楊栩產生什么不好的影響甚至留案底吧？

李牧北：不會的，他也是受害者，這兩天您帶他過來做個當事人筆錄就行了。

楊栩媽媽：好的好的，謝謝李警官。

9.外景 補習班門口 夜晚

楊栩媽媽站在補習班門口等楊栩，周圍的家長已經穿上大衣戴上手套穿得很厚了，楊栩媽媽穿著毛衣外套搓著手哈氣。楊栩出來看見這一幕頓了一下才朝媽媽走過去：媽，你咋來了，今晚沒出攤嗎？

楊栩媽媽：自打你上高中媽就沒來接過你，今晚想來看看你放學啥樣子。書包我幫你拿著吧。

她說著就要接過楊栩背上的書包，楊栩拽住書包背帶拒絕了母親：沒事兒，媽，不重。你手咋這么涼啊？

楊栩媽媽：有點兒穿少了，你不冷吧？

楊栩：我不冷，今天……你咋跟老師說的啊？

楊栩媽媽讓兒子走到人行道里側，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我去交學費的時候，蔡老師說已經知道這事兒了，讓我去派出所報案。

楊栩很緊張，低著頭不說話。

楊栩媽媽：我問了，不會對你有影響，現在才知道害怕呀？

楊栩松了口氣：唉，以后我再也不碰這些了，媽，對不起。

楊栩媽媽：哎，媽不想著你現在就能賺錢，你就好好學習，以后可千萬別再有這種想法。

10.外景 街道 夜晚

楊栩和媽媽走在街道上說著話往家走，影子在身后慢慢被拉長遠去。

11.內景 派出所 中午

楊栩媽媽帶著楊栩來派出所做筆錄，李牧北警官將楊栩的手機裝入證物袋：你的手機我一會兒去交給技術科了，他們說做一下關于不法軟件的信息鑒定，后面有什么消息隨后通知你們。

楊栩媽媽起身道謝：謝謝警官。

楊栩：叔叔，那這個錢會追回來嗎？

李牧北思索了一下：這個要看案件進展情況了，看按照罪責怎么定性，不過……概率不大，畢竟屬于違法財產。

楊栩和媽媽離開辦公室后，一個年輕的警官問李牧北：又是一個玩網絡博彩的高中生嗎？

李牧北：是啊，現在不法軟件就容易騙中學生上鉤，是該想辦法好好給學生們普及一下網絡博彩的危害了。

12.內景 楊栩臥室 凌晨

楊栩還開著臺燈做數學題，聽見外面關門的聲音，隨后又聽見媽媽低低的咳嗽聲，停住了筆。

13.外景 夜市攤 夜晚

楊栩背著書包走到夜市攤對面，看著媽媽在忙著。

楊栩媽媽正在小桌子前收碗，突然見楊栩走過來放下書包開始收碗，正要開口，聽見旁邊有顧客在叫她，就先過去。楊栩將幾個桌子上的碗都收起來了正準備要洗，楊栩媽媽攔住了他：小栩，你怎么過來了？放學了趕緊回去寫作業啊，天氣太冷了別洗了。

楊栩：沒事，我就過來看看你忙不，給你幫幫忙。

楊栩媽媽聽完就拿起書包塞進楊栩的手里：能忙得過來，你快回去寫作業。

楊栩碰到了媽媽冰涼的手，仔細看過去已經凍得通紅還裂開了小口子。

楊栩沒有再執意留下來，拿了書包背上就離開了。

14.外景 街道 夜晚

楊栩走在街道上，身邊三三兩兩的人路過，楊栩回憶起媽媽手上的傷。

15.楊栩家 夜晚(閃回)

楊栩從臥室半遮的門里看見媽媽晚上回家后洗完手貼創可貼，手上大大小小好幾個傷口。

楊栩：媽，你手咋了？

楊栩媽媽：沒事，最近天氣冷太干燥就有點破皮，明兒就好了。

楊栩：媽，天這么冷你要戴手套啊。

楊栩媽媽：戴手套干活不方便，沒事。(閃回完)

16.外景 街道 夜晚

楊栩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錢包的余額，只剩十七塊。

楊栩抬起頭嘆了口氣，白色的熱氣在冷空氣里升騰起來。他過了馬路，走進一家網吧。

17.內景 網吧 夜晚

楊栩在玩電腦游戲，周圍聲音很嘈雜，楊栩的手機放在手邊，媽媽的電話打進來但他并沒有聽見。

坐在楊栩旁邊的高中生看了幾眼楊栩正在操作的游戲，湊過來問：哎喲大神，玩游戲這么厲害啊，幫忙帶幾把唄！

楊栩沒有說話，仍然專心地玩游戲，這一把游戲結束后，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和時間，暗自嘀咕一聲“完了”！趕緊拿起座椅上的書包跑了出去。

18.內景 楊栩家 凌晨

楊栩著急地跑到家樓下，發現家里燈沒有亮。他慌忙跑上樓，輕輕地打開門，走進家中連忙抱起書包幾步走進臥室，打開燈后把剛拿出的作業擺好，沒過兩分鐘就聽見開鎖的聲音。楊栩媽媽開門后徑直走進房間：剛才給你打電話咋不接呢，還以為你出啥事呢！

楊栩：媽，我一直在寫作業，手機靜音了。

楊栩媽媽：那你早點睡，媽去準備明早的食材了。

楊栩：嗯，好。

19.內景 教室 上午

丁零零，下課了，楊栩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課桌上睡得正香，老師看了楊栩一眼，生氣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同學叫醒了楊栩：醒醒，數學老師叫你呢，快去辦公室。

楊栩揉了揉眼睛，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辦公室。

20.內景 辦公室 上午

楊栩在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老師點頭示意他進來。

楊栩走到辦公桌前聽數學老師訓話：楊栩，最近你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上課狀態這么差？總是犯困就算了，你看看你的作業，寫得潦草還錯得多，再這樣下去你的成績肯定要掉下去的，那我可就要跟你媽媽溝通了。

楊栩著急解釋：老師我就是最近學習太累了，您別跟我媽說，我保證成績不會下滑的。

21.內景 派出所 中午

李牧北拿著一份文件走進辦公室對著幾名警察說道：剛接到通知，這兩天得查查未成年人進出網吧的事。咱們一會兒去把學校附近的網吧都查一下。

其他幾名警察都放下手邊的事情，起身跟在李牧北身后一起出了門。

22.外景 學校門口 下午

楊栩背著書包走到學校門口，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叫住了他：楊栩，這兩天有時間嗎？我這有個買家要買賬號，你再給練一個高級號吧！

楊栩聽了后轉身準備走人：最近快市一模了，沒時間。

黃毛又叫住了他：這個號要得急，你能練出來再給你加200。

楊栩低著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23.內景 網吧 傍晚

楊栩正在聚精會神地打游戲，黃毛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扯了一下楊栩：快，警察來了，快跟我從后門走！

楊栩聽完，趕緊拿著書包跟這個男生跑了，剛跑到樓梯上，被一個警察給堵住了，楊栩一抬頭，看見了李牧北。

李牧北認出了楊栩，覺得有點驚訝。

24.內景 警察局 傍晚

楊栩和一群高中生在警察局待著，聽完教育訓話后其他學生家長陸續把他們領走了。

李牧北過來的時候看見只剩了兩個學生還在，楊栩就是其中之一。

李牧北問另一個警察：他家長怎么還沒來？

警察：他就犟得很，怎么都不給家長打電話，也不說號碼。

李牧北：行，我認識他，我來跟他談吧。

李牧北走過去，把楊栩給帶走了。

25.內景 肯德基 夜

李牧北點了一堆吃的給楊栩拿了過來。楊栩疑惑地看著李牧北：謝謝叔叔，我、我不餓。

李牧北拿了一個漢堡遞給楊栩。

李牧北笑了一下：我餓了，你就當陪我吃點兒東西吧。

楊栩小心地接過：謝謝叔叔。

李牧北：叔叔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楊栩把漢堡放在一邊，輕輕點了點頭。

李牧北：上次你媽媽帶你來，我就看出來你是個好孩子。這次怎么去網吧了呢？你還沒成年，學習任務也挺重的吧？

楊栩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我是幫別人做游戲代練，我想……想賺點錢……

李牧北聽完，給楊栩從托盤里拿了杯可樂放在他手邊：你是個好孩子，但是要學會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越是成本看起來小并輕松能得到的，所需要的代價就越高。通過努力學習也能獲得自己的追求，干嗎要舍本逐末呢？

楊栩沉默了，低著頭不說話。

李牧北拿出手機，找到一條消息給楊栩看。

楊栩接過，看見是一條關于市里舉辦的青少年電競大賽的通知。

李牧北：我聽那個黃毛說了，說你很聰明，學習學得很好，游戲也打得很厲害。如果你好好學習，我可以推薦你去參加這個比賽，現在電競比賽已經很正規了。

楊栩看見比賽獲獎的話獎金至少有兩千，非常開心激動地點了點頭，給李牧北承諾會好好學習。

26.內景 楊栩家 深夜

楊栩媽媽回到家，看見楊栩還在學習，欣慰地笑了。

27.警察局門口 中午

楊栩背著書包在警察局門口徘徊，一直看著下班出來的人。看見李牧北走出來后，他小跑過去打招呼：叔叔！

李牧北看見楊栩后讓同事先走了，問道楊栩：才放學嗎，吃飯了沒？叔叔帶你吃飯去。

楊栩從書包里拿出成績單遞給李牧北：叔叔，我們市一模的成績出來了，我考了全市前十！

李牧北仔細地看了下成績單，摸了摸楊栩的頭：這么厲害，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楊栩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叔叔你上次說的……

李牧北笑意盈盈：叔叔沒忘，放心吧，電競比賽我會幫你報名的。

28.內景 楊栩家 深夜

楊栩媽媽回到家，正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沙發上放了一個盒子，打開看見是一件羽絨服和一雙五指手套，還有圍巾和帽子。

楊栩媽媽仔細地看了看，回頭疑惑地問楊栩：楊栩，這是哪兒來的啊？

楊栩有點兒不好意思，小聲回答：媽媽，這是我給你買的。

楊栩媽媽非常驚訝：你哪里來的錢？

楊栩給媽媽仔細地講述了之前事情的地經過。

29.內景 警察局辦公室 中午

楊栩媽媽來找李牧北道謝：太感謝了，楊栩昨晚給我講了這些事，太感激您了，李警官！

李牧北擺了擺手：這沒什么的，楊栩是個好孩子，就想好好引導他，別讓他走入歧途。

楊栩媽媽非常感激，對李牧北連連道謝。

30.外景 夜市攤 凌晨

楊栩背著書包去了母親的夜市攤，幫媽媽收了碗后一起走回家，路邊昏黃的燈光將母子倆的身影慢慢拉長。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