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在血液的情懷

編劇 張 凡 楊涵宇

1.外景 公園長椅 日

羅生強放下傳單，一屁股坐在長椅上，摘下布朗熊的笨重頭套，用穿著熊掌手套的手擰開礦泉水一飲而盡，這才擦掉腦門上的汗。

羅生強拿出手機，看著朋友圈的紅點，點了進去。

屏幕上顯示出室友王超發布的圖片，圖片上是熱鬧喜慶的婚禮現場，圖片下面寫著“婚慶攝影錄像一條龍服務，市內享八折”。

羅生強的手指不斷滑動，羅生強劃過父親的朋友圈。

父親的朋友圈里寫道：戲劇新起之秀的又一力作《望向山那邊》，謹以此劇獻給祖國，請大家多多支持。

羅生強向下隨意劃了幾下，最終又回到父親的朋友圈界面。

羅生強點開劇照，看著父親的名字在最下面的客串演員名單中，他若有所思。

2.內景 501宿舍 日

羅生強坐在宿舍的床上，泡著腳，默不作聲。

王超意氣風發地哼著小曲走進宿舍，看到羅生強直接打開話匣子。

王超：今天可累死我了，三場婚禮，離得還遠，差點沒折騰死我。

羅生強眼神游離，沒有理睬王超。

王超：你今天的工作怎么樣，中午的時候外面熱得夠嗆。

羅生強依舊沒有回應王超。

王超一邊脫上衣一邊埋怨羅生強：我跟你說話呢，你在這兒發什么呆呢？

羅生強這才緩緩開口：沒發呆。

王超又重復道：今天外邊有三十攝氏度了，你那個工作還順利不？

羅生強：順利，就是活累、錢少、人蔫……

羅生強思考了片刻：你婚慶那邊有沒有我能干的活？

王超：我跟著那幾個學長跑了一段時間，發現百分之九十八的業務都是拍視頻，真沒看見啥用得到動畫的地方。一般的小視頻我們自己動手就能剪出來了，而且單剪視頻的話錢也不多。想賺錢，我給你出個主意。

羅生強來了精神：什么主意？

王超：找你爸啊，雖然他嘴上說著不學戲就不給你生活費，但我看他就是嚇唬嚇唬你，沒想到你卻當了真不去找他了。你以為阿姨每個月偷偷塞給你的錢你爸不知道啊？

羅生強：得了吧，那時候他聽說我媽幫我改了志愿，他和我媽冷戰了好幾個月。就他那頑固勁兒，我寧可餓著。

王超：我真服了，哪有親爹不管親兒子的，你和你爸真是一個脾氣。

王超說著，拿著洗漱包走進了浴室。

羅生強一邊泡腳一邊看著學校群里的各種兼職信息，羅生強看見有招臨時演員的，急忙加上對方好友。

過了一會兒，對方發來消息：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招滿了。

王超從洗漱間走出來：工作室接了一所學校的活動，正好缺一個做動畫的，你想不想去？

羅生強：學校的？具體做什么？

王超：聽說是海內外高校交流活動，有個節目需要用到背景動畫，大概三到五個背景動畫，具體多少錢需要面談。

羅生強：好啊，做動畫總比發傳單強，起碼是靠手藝吃飯。

王超：我聽說和戲劇有關，別說我沒提醒你哈。

羅生強露出笑意：知道了，知道了，我謝謝你還來不及呢，王總。

王超：小羅別客氣，有事您說話。

王超看著手機的對話框，收起嬉笑的面孔：強子，我把那邊負責人的聯系方式給你，還有一些要求和注意事項，你等會兒詳細看一下。

3.內景 宿舍走廊 夜

羅生強提著熱水壺走向樓梯盡頭，邊走邊翻看著王強發過來的介紹。

羅生強剛打開劇本，手機就響了起來。

羅生強接起電話：喂，媽。

羅母：干什么呢？

羅生強：我正打著洗腳水呢。

羅母：哦，這段時間怎么樣？一個小時的路，平時不回來也就算了，五一放假怎么也不回來？

羅生強：我在學校挺好的，再說了我還有事。

羅母：有時間回來一趟，我給你做紅燒肉。

羅生強沒有接母親的話茬：你最近血壓怎么樣，頭還暈不暈？

羅母：我沒事。過幾天你爸過生日，記得回來。

羅生強：我那段時間正好有個活動，估計要加班，你們倆好好過生日吧。

羅母：你心里還怨你爸當時讓你學戲？

羅生強：沒有，我不去還不是不想讓他心煩嗎？

羅母：哪兒的話？你跟他這個倔老頭生什么氣？

羅生強有些不是滋味：我要有時間就回去。

羅母嘆了口氣：這父子倆，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4.內景 自習室 夜

熄燈后羅生強躡手躡腳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帶著未完成的動畫來到自習室。

自習室的人寥寥無幾，羅生強做著做著動畫，想到了小時候自己被勸學唱戲的事。

5.內景 羅生強家 夜(閃回)

羅父：兒子，你想上什么興趣班啊？

羅生強：畫畫。

羅父：畫畫有什么好的？一坐坐半天，而且畫畫什么時候學都行，這跟演戲不一樣，演戲講究的是童子功。要我說，你應該先去學學口才，再學學表演。

羅母：你別把你那套用在兒子身上，先看孩子想學啥。再說了，演戲沒點天賦，以后沒出路。

羅父：你這就狹隘了，你知道啥叫文化底蘊，啥叫精氣神不？以后出路多的是，別聽你媽媽瞎說。

羅母：出路？跟著你去公園給街坊鄰居表演啊？

羅父背過手去：行行行，你有理……(閃回完)

6.內景 自習室 夜

電腦提示音響起，羅生強被拉回現實。

7.內景 排練廳 日

孫暢作為活動的學生負責人，看著電腦上演示的動畫，眉頭舒展了一些，滿意地點點頭。

孫暢：這幾天熬夜做的吧？

羅生強調侃道：每個動畫人都有熬夜魂。

孫暢拍拍羅生強的肩膀：辛苦了，等會兒試試效果。

演員登臺表演，羅生強和另一位工作人員在操控間播放動畫。

隨著燈光亮起，音樂響起，好戲開場。

演員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我們的責任就是光復中華昔日之光輝。

演員乙：新青年有新青年的使命，我們要做有擔當、有骨氣、有作為的青年人！

孫暢：我感覺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羅生強：我也發現了，但說不出來。

孫暢和羅生強面面相覷。

孫暢：我們一會兒請教一下曹老師吧。

演出結束。

曹昕敏：孫暢，你請那位做動畫的同學來會議室，我們一塊商議一下。其他演員繼續按照之前的劇本排練。

羅生強跟在孫暢身后走進會議室。

8.內景 會議室 日

曹昕敏：這個動畫和戲分開來看都很不錯，但是配合起來的時候卻有一種分裂感。

羅生強：動畫是按照當時的要求做的背景式圖畫，和整體的劇情沒有融合起來。

孫暢：那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盡快調整？

曹昕敏：如果能調整的話是最好的，但無論演員還是動畫，時間都很緊迫。主要是兩邊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最大限度的效果。

羅生強拳頭微握，眉頭緊鎖：曹老師，我在看到整個劇目的時候感到有一股暖流，尤其是已故的革命先輩為革命事業獻出生命的時候。但是背景過于平淡，不夠有代表性。我想選取一些觀眾有共識、有共鳴的意義空間，這樣或許可以消除一些割裂感。

曹昕敏：這是一種方案，但是留給我們準備和排練的時間有限，尤其是對需要和多媒體配合的李大釗、陳獨秀的扮演者來說，而且這次交流意義重大，這不僅是學校層面的交流，也是我們文化底蘊、文化軟實力以及民族精神的一個折射……

9.外景 校園 日

羅生強手里拿著劇本，看著上面的人物對話，讀讀停停，不時圈畫出一些地方，然后重復讀著里面的臺詞。

羅生強反復念叨：勇往奮進以赴之，癉精瘁力以成之，斷頭流血以從之……勇往奮進以赴之，癉精瘁力以成之，斷頭流血以從之……

10.內景 自習室 夜

羅生強拿著劇本走進自習室。

自習室中空無一人，羅生強拿著劇本來回踱步，不禁讀出聲：新青年有新青年的使命，我們要做有擔當、有骨氣、有作為的青年人！

羅生強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是孫暢發來的消息。

孫暢：你那邊進展還順利嗎？有什么不理解的隨時問我。

羅生強回復道：好。

羅生強放下手機，邊重復著臺詞邊制作動畫。

11.內景 501宿舍 日

宿舍內鼾聲四起，羅生強在睡夢中被手機震醒。

羅生強睡眼惺忪地打開手機，看到群公告上的內容：由于動畫彩排場地使用時間沖突，排練廳在正式演出前只有今天下午可以使用，集合時間是下午一點半。

羅生強嘆了口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隨后打起精神爬下床。

12.內景 排練廳 日

孫暢焦急地撥打電話：可算接電話了，你人呢？

羅生強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過來：動畫還差點……你們先排練著，我這兒還需要半個小時。

孫暢：好吧，麻煩盡快！

半小時后，羅生強抱著電腦氣喘吁吁地沖進排練廳。

羅生強上氣不接下氣：不……不好意思，剛剛趕完……

曹昕敏：快，去控制室，全體人員準備，和動畫走一遍。

隨著音樂，燈光亮起，李大釗和陳獨秀的扮演者投入表演。

場景在從過去轉為現代，背景開始播放，李大釗的扮演者沒能及時下場。

羅生強從控制室來到臺前，示意演員下場。

曹昕敏對羅生強搖搖頭：再往下看看，看一下整體效果。

羅生強驚訝地發現在控制室的視覺體驗與在觀眾席的完全不一樣。

中場休息，曹昕敏和羅生強、孫暢商量對策。

曹昕敏：整體效果還是欠佳，主要因為動畫和舞臺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孫暢：但是現在時間來不及了，我認為需要給這個戲做一些減法，回歸到演員和劇情本身。

羅生強：如果還原到劇情上，整體效果就是求穩，戲劇的先鋒性和出彩點會大打折扣。

曹昕敏：剛才最后播放的動畫也是你做的？

羅生強：嗯，那個是用來練手的素材，扮演有時候不如還原來得震撼。

曹昕敏：我贊同你說的出彩與震撼。扮演和還原進行結合，把假定性直接打破呈現給觀眾。

孫暢：老師，你是說？

曹昕敏略顯興奮：把革命先輩搬上舞臺！把穿越歷史時空的任務交給他們。

羅生強：我好像沒太懂……

曹昕敏：AI修復知道嗎？靜態變為動態，我們可以用線條勾勒人物有標志性的外形輪廓。

13.內景 宿舍 日

熬了幾個通宵之后，羅生強的黑眼圈快要掉到鼻尖了。王超看著羅生強的狀態，有些不理解。

王超：強子，這個活還沒弄完呢？

羅生強沒空理會王超，用鼻腔發出聲音：嗯。

王超略顯感慨：你這都第幾版了，還不滿意，他們還真拿自己當甲方爸爸了？

羅生強聽著王超的話不知道說什么。

王超：我要是你，我就不干這活兒。都是“爸爸”，哪有找自己爸爸舒服？你還真是一根筋，你就假裝服個軟，看兩天戲，然后從家里拿錢，等腰板直了再回去。這總比現在舒坦吧。

羅生強：不是這么回事。

14.內景 宿舍 夜

羅生強正坐在桌前修改動畫，電話鈴聲響起。

羅母：明天是你爸的生日，回來一塊吃個飯。

羅生強有些抗拒：改天吧，明天沒時間。

羅母有些無奈：你啊……心里還怨你爸呢？

羅生強沉默不語。

羅母：你爸那時候也不是逼你必須學表演，不給你錢也都是氣話。

羅生強：媽，我沒有怨他，我是真沒時間，等我忙完了就回去。

羅母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15.內景 羅生強家 夜

玄關兩側架子上擺著羅父和知名戲劇導演的合影，桌子上是羅母做的一桌子菜，除了羅父愛吃的酸菜魚，還有羅生強最愛吃的紅燒肉。

羅父看著紅燒肉，有些失落。

羅父看似無心地說：他不回來啊？

羅母：他他他，他是誰啊？

羅父夾了一塊紅燒肉，緩緩嚼著：兒子。

羅母起身盛湯，緩解了一下情緒：嗯，不回來。以前老逼著他學戲，這下好了，人都見不到了。

羅父沉默不語，半晌才開口：以前孩子不是小嗎，從戲里面感受一下中國文化和民族精神，再不濟當個興趣也是好的。現在我又沒逼他……

羅母打趣道：你早有這個覺悟就好了，現在晚了！

16.內景 自習室 夜

羅生強在電腦上搜索著偉人的生平事跡和圖片，隨后對動畫反復修改。

17.內景 排練廳 日

曹昕敏一早來到排練廳與羅生強就動畫的事討論。

曹昕敏：我認為在關鍵時候，現代的動畫只是輔助，真正重要的還是戲劇的內在精神，要對真正有感染力的動畫恰到好處地使用才能給愛國加上靈魂，而不是一味地在屏幕上堆砌效果。

羅生強連連點頭。

18.外景 排練廳外 日

演出結束，羅生強走出排練廳。

曹昕敏叫住羅生強。

曹昕敏的臉上洋溢著笑容：《還看今朝》被交流團選作海外高校交流的展演作品。這次多虧了你，不然不會這么出彩。

羅生強謙虛地笑了笑：哪有，這個劇本身就很好了，任誰看了都熱血。

曹昕敏：我們這次做的嘗試是一次進步，你對戲劇的熱愛、理解以及再創作都很好，很有靈性，我們團隊想邀請你加入，以后專門負責動畫的內容。

羅生強被夸贊得有些不知所措，猶豫道：老師，我考慮一下再回復您可以嗎？

曹昕敏微笑道：沒事，不急，你好好考慮。

19.內景 樓道 日

羅生強拿著一束花，站在家門口有些尷尬。

羅生強猶豫片刻，拿出鑰匙。

20.內景 羅生強家 日

羅生強：媽……

羅母看到羅生強喜出望外：你回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忙完了？我們倆吃飯早，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

羅生強環顧家里，沒發現父親。

羅生強把鮮花藏在身后：我爸呢？

羅母：出去遛彎兒了，你找他有事？

羅生強跟在羅母后面：沒……沒事。

羅母把羅生強趕出廚房：你去歇著！

羅生強拿起玄關兩側的照片，照片是高中時拍的，羅生強還穿著校服，站在父母中間，表情有些僵硬。

羅生強翻過照片，照片背面寫著“做人做事，平安順遂，棟梁之材”。

羅父走進家中：你回來了？

羅生強：嗯，我回來了……爸。

羅父有些哽咽，趁著換鞋的工夫連忙掩飾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羅生強一邊吃著飯一邊看似不經意地說起戲劇：爸，我參與了一個戲劇，想請你幫我看看。

羅父和羅母一愣，隨即羅父開口：戲？好啊好啊！

羅母喜笑顏開：行啊兒子，你這悄悄地開始鉆研戲了。

羅生強觀察著父親的反應：沒有啦，就是正好有個機會，我就參與了，然后就用現在學的東西和戲劇做了些結合。

羅父：好，好啊！小子有出息了，以后就看你的了！

一家三口圍坐桌邊，羅生強聽著父親講述年輕時經歷的各種奇聞異事，笑容遍布每一個人的臉上。

羅生強回到房間，撥通了曹昕敏的電話。

羅生強：曹老師，我愿意加入團隊！

(劇終)

[創新訓練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