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峰
“敵人的指揮員在想什么”
打下去的條件是存在的,恢復陣地的條件是有的,因為敵人兩個師已有半數以上的死傷,按美軍18000人、偽軍12000人算合計3萬人,現在能夠參戰的不到1萬人。敵人為爭奪我們兩個連陣地,使用兩個師的兵力,以兩萬人的死傷而陣地依然奪不去,我想敵人是不愿這樣與我們拼消耗的。
——摘自秦基偉1952年10月26日日記
上甘嶺戰役期間的一天,15軍宣傳部部長錢抵千送來部隊思想情況簡報,見秦基偉正在支頤沉思,雙眼布滿血絲還沒有休息,便問:“軍長,你在思考什么?”
秦基偉輕輕回答:“我在想,敵人的指揮員在想什么?”
錢抵千回憶說,想敵人的指揮員在想什么,這是秦軍長經常說的話,就是要知己知彼,不打糊涂仗。秦基偉作戰喜動腦,愛思考,凡事常問為什么。他腦子轉得快,想得深,具有戰略眼光。
一天,秦基偉在聽取作戰參謀的匯報時,問道:“五圣山的敵人是美軍哪個部隊?”幾位參謀竟面面相覷,語焉不詳。
秦基偉大怒,把他們狠狠批評了一通:“你們文化都比我高,孫子兵法你們懂不懂?知己知彼你們知不知?打了這么多天,打的是哪個部隊都不知道?”
秦基偉還下了一道死命令,說:“你們不知道,我幫你們想辦法:偵察科會同作戰科,三天之內,抓一個俘虜來見我!”
派出去的偵察員果然不負重任,三天剛到,就抓回來一個大鼻子美國兵。秦基偉請他喝茶吃點心。美國兵由恐懼而平靜,由平靜而安心,很快就問什么答什么。
美軍俘虜并不知道,這位和藹的軍人,是一位與他們的軍團司令范佛里特同一級別的將軍。
秦基偉認為從這個“大鼻子”口中得到的情況很有價值。他分析說:“敵人為了爭奪我們兩個連的陣地,使用兩個師的兵力,已付出了2萬人傷亡的代價,而陣地仍然奪不去。我想,他們是不愿意這樣來同我們拼消耗的。”
秦基偉特別強調:“即使他們決心與我們再爭奪,我認為,這也對我們有利,因為美國不是缺鋼鐵而是缺人力。美國人愿意同我們進行談判也是人力問題。我后備人力是強大的,不讓敵人占去我們的陣地是可以做到的!”
錢抵千認為,秦軍長非常了不起,在敵人進攻最強勁時,他已看出美軍因人力問題,已是強弩之末!
轉入坑道斗爭階段后,美軍并沒有全部撤退下去。美軍的17團是美7師的主力團,組建于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美7師是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成立的部隊。美7師資格很老,這支部隊因執行任務準確無誤而備受贊譽,被稱為“滴漏器”師。“滴漏器”是沒有鐘表時代用來計時的一種工具。它以一小時滴多少滴來計時,說明美7師執行任務非常堅決準確。
此時,美軍不得不因傷亡率升到最高點而撤離前線,并調南朝鮮軍來接替他們。
崔建功回憶,這一段時間,部隊適時組織了若干次反擊作戰,均未成功,當時的情況是537.7北山陣地反擊失利,而597.9高地雖然19日曾全部恢復陣地,但后10天表面陣地一直為敵所控制,部分坑道被敵占去,只堅守著一個主坑道,并得不到外面的支援。但秦基偉一直信心滿滿,仍堅定地認為,這只是時間問題。
1952年10月29日,537.7北山高地戰斗十分激烈,整日爭奪。南朝鮮第2師自拂曉開始,在飛機輪番轟炸、炮火猛烈掃射下,出動戰車10多輛,后面跟著1個連至2個營的兵力拼死反撲。經過整日激戰,守衛在該陣地上的志愿軍133團4個排的兵力,在強大的炮火配合下,連續打退了敵人的多次攻擊,陣地仍牢牢掌握在志愿軍手中。
此時,秦基偉的思想非常明確。他說:“在這種戰斗情況下,我們并不怕再讓敵人占去陣地。我相信,只要我們決定要奪回陣地,就可在5個小時內全部恢復陣地。問題的關鍵在于能否大量消耗、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只要將敵人有生力量打掉,陣地最后必定還是我們的。”“我們不是同敵人拼消耗,而是要以小的代價,換得大量的打擊、殺傷、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仗必須打下去,陣地必須全部恢復而且勝利大,這就是我們的指導(思想)……”
崔建功回憶,10月30日21時,第15軍以第45師5個連隊、第29師2個連隊,在山炮、野炮、榴彈炮50門,火箭炮24門,迫擊炮30門的支援下,對597.9高地的敵人進行了大反擊。
在大反擊前,秦基偉要求全軍進行一次細致的戰前準備檢查。秦基偉親自檢查。45師師長崔建功向秦基偉詳細匯報了準備工作。秦基偉聽得很認真,不停插話,或詢問,或補充,或強調。
最后,崔建功笑瞇瞇地說:“秦軍長啊,這一次,我們45師彈藥準備充分,一個晚上就能打下敵人占領的上甘嶺上的597.9高地。”秦基偉沉思片刻,說:“你崔建功現在牛了,但我要求你第一個晚上只反下主陣地,第二天再反剩下的其他陣地。”
崔建功開始不理解,驚奇地問:“你這是啥道道?”
秦基偉解釋說,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是我們的目標。如果我們一下子把所有陣地都打下了,敵人就不來進攻了。敵人不來就消滅不了他們的有生力量,所以我們要打一半,留一半。打一半,把握更大;留一半,可以吸引更多敵人來進攻,有好處啊!
10月30日大反擊,上甘嶺守備部隊全殲敵人2個營1500人,恢復了597.9高地表面陣地。陣地上敵尸堆積如山。據觀察所報告,敵人一卡車一卡車往下拉尸體。
這一仗下來,秦基偉心中就有數了。除非美軍再增加兵力到朝鮮,否則它再沒有可能繼續保持現狀了,因為敵人沒有二梯隊繼續投入作戰,無法輪換第一線的作戰部隊,敵人只有防御而無進攻力量,而且防御力量又不大,到處都是空隙和漏洞。
在上甘嶺戰役中,軍、師、團的電話線經常被炸斷,電話員要冒著炮火去接,經常是才接通又被炸斷,只好又沖上去接,因此不少電話員犧牲了。李明天回憶說,有時秦基偉和前沿師長、團長通話,想先安慰安慰,才說了一句“同志們,辛苦了”,便被電話員插話打斷:“首長,不要啰唆了,快下命令吧!”
李明天說,挨了電話員的搶白,秦軍長并不生氣,他理解電話員的善意的批評,他說:“戰士們做得對啊!那時犧牲了很多通信兵,敵人的炮彈如此密集,實在是很難保證電話線的暢通,只能搶一句算一句,不可能像平常那樣從容通話。”
“喀秋莎”狂吻上甘嶺
在敵我都困難的時候,最后應該使用強些的力量將陣地全部奪取,爾后加重前沿的火器,決心打退敵人的反撲,爭取時間給予敵以更大的殺傷打擊。在陣地來說,應該把戰斗的焦點往敵方推,這樣既可縮小戰斗面積,又可積極爭取時間,鞏固主陣地加筑工事。當然,這樣打法,可能在開始幾天中代價會大些,但不經過決戰是不可能將敵人的進攻停止下來的。
——摘自秦基偉1952年11月17日日記
15軍炮兵室主任靳鐘,在上甘嶺戰役爆發前的1952年10月8日,就奉秦基偉指示到達45師德山峴前沿指揮所,勘察地形,制訂軍炮兵群支援守備部隊的預案。靳鐘回憶說,秦軍長具有敏銳的現代戰爭意識,特別重視發揮先進武器裝備在戰爭中的作用。“上甘嶺戰斗打得好,與軍長對炮兵作用的充分發揮密不可分。”
靳鐘回憶,大約在上甘嶺戰役爆發的第三天,秦基偉突然靈機一動,接通志愿軍副司令員洪學智的電話——想請這位當年長征路上的老領導、分管志愿軍后勤的大總管,給些裝備支援。
電話接通,未等秦基偉開口,洪學智就著急地問:“老秦,你那邊怎么樣?”
“范佛里特想上五圣山,把兩個高地都快炸平了。”秦基偉回答。
“說吧,要什么?你們15軍要什么我給什么!”
“給我一點炮吧!”
“什么炮?”
“喀秋莎!”秦基偉脫口而出。
洪學智爽朗地答應:“行,最遲明天中午前趕到。”
秦基偉動情地說:“洪副司令員,15軍給你敬禮了!”
筆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秦基偉是一位十分好學的軍事指揮員,特別是對現代武器裝備,既好奇又好玩,玩之不倦,樂此不疲,有時幾近著迷。
崔建功曾對筆者說,秦基偉能打、善學、會玩。上山打獵,開車兜風,打撲克,下象棋,樣樣都會。當支隊長玩迫擊炮,差點兒炸了自己;當分區司令員玩照相機;當縱隊司令員玩汽車,幾次翻車遇險;當軍長玩無線電;在上甘嶺戰斗中玩“喀秋莎”。崔建功還補充說:“好玩也就是好學,學習新鮮的東西。”
“在近代戰爭中雙方如此強大的炮火,白天甚至夜間是一樣。這樣大的用兵而且又是那樣的密集沖鋒,有多少人死不完呢?”這是秦基偉在上甘嶺戰役中反復給自己提出的一個大問題。
秦基偉認為,充分發揮炮兵作用,不但是殲滅敵人的需要,也是保護自己的需要,只有更有效地殲滅敵人,才能更有效地保護自己。他多次強調:“形成炮火優勢,發揮炮火威力是取勝的關鍵。”于是,他想到了曾經在蘇聯電影中看到的“咯秋莎”火箭炮發射的鏡頭。
“喀秋莎”,是BM-13型多管火箭炮的流行名字。這種輪式自行火炮,彈徑132毫米,每輛炮車有一座8聯裝軌式火箭發射架,每條滑軌上下各裝掛1枚火箭彈,每炮共裝16枚,最大射程為8500米,電氣點火,在數秒鐘內即可全部發射完畢。
秦基偉早就了解到,這種火箭炮彈徑大、彈群密集、發射速度快、殺傷力強、戰場機動性能好。因其彈群覆蓋面積很大,故“喀秋莎”最適合用于對大面積集群目標射擊。
靳鐘回憶,“咯秋莎”火箭炮運來后,秦基偉高興得跳起來,把“喀秋莎”當作“寶貝蛋”。他常說:“同志們,我們的‘喀秋莎炮彈價值有多高?一顆炮彈的價值就是6兩黃金呀,相當于一個富農的全年收入呀!”
每次用“喀秋莎”,秦基偉都一再指示要選擇好發射陣地,掌握好發射時機,確保安全。靳鐘回憶,每次反擊前我們所設的假陣地,都遭到了敵人的炮轟;發射后,所有的真陣地也遭到了敵人的破壞,不過,我們的“喀秋莎”這時早已按秦軍長的秘密指令轉移到安全地帶了。
靳鐘回憶,上甘嶺戰役,志愿軍使用蘇聯支援的“喀秋莎”火箭炮是保密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戰斗打響的前幾天,15軍就用上了“喀秋莎”火箭炮。10月19日,兩個營的“喀秋莎”齊放,火光沖天,格外壯觀。觀戰官兵歡騰雀躍。
10月29日,秦基偉批準了45師和29師首長聯名上報的射擊作戰方案,決定:“為利用有利地形,大量殲滅敵人,30日夜只拿下597.9高地主峰,其余次日奪取之。”他特別強調:“為此必須具有充分的彈藥保證和投入新的力量,特別是86團參戰后,更需要一開始搞好。這對今后持續作戰提高自己信心,打擊敵人的士氣和信心極其重要。”
10月30日,45師副師長唐萬成在炮兵指揮所指揮,連續打了兩個“喀秋莎”的齊放。
這是志愿軍第三次全部恢復597.9高地。“喀秋莎”第一個齊放在1分鐘之內全部發射完畢,接下來是第二個齊放。兩個齊放之后,“喀秋莎”209炮團迅速撤出陣地。從進入陣地到發射完轉移,前后只用了13分鐘。
聶濟峰晚年對這次成功的大反擊情景,記憶深刻。他興奮地回憶道:“‘喀秋莎全團再齊放,整個上甘嶺的天空都被打紅了……那可真是像火海,一下子把前面、后面都‘蓋了。‘蓋了以后炮兵再打,步兵才開始沖鋒。在我炮火的壓制下,敵人近兩小時沒有打出炮來。我們的炮火既猛又準,越打越精。”
經過幾次大反擊,志愿軍大規模炮戰發揮了巨大作用。秦基偉高興地說:“我們有了‘喀秋莎,只要敵人敢于反撲,我想應該表示特別的歡迎。美帝國主義拿無數美國士兵及南朝鮮偽軍的生命開玩笑,這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好戰機。在這兩個連的陣地上打敗敵人兩個師的進攻,這不是很難得的機會嗎?”
上甘嶺戰役中,在秦基偉直接指揮下,“喀秋莎”209炮團先后10次參加戰斗,給敵人以沉重的打擊。209炮團此役獲得錦旗一面,上面寫著:“百發齊放,震破敵膽,戰士最愛你,敵人最怕你!”
11月5日,中朝聯合司令部首長彭德懷、鄧華、樸一禹致電嘉獎15軍:“你軍與敵血戰了二十余日,敵軍集中了空前優勢的炮兵、飛機、坦克及大量步兵集團沖鋒,不僅不能奪取我軍陣地,而且喪失了一萬五千人的有生力量及大量炮彈,你們則發揚了堅韌頑強的戰斗作風,愈打愈強,戰術愈打愈靈活,步炮協同愈打愈密切,戰斗傷亡亦逐漸減少,特別是二日斃傷敵一千九百余人,這樣打下去,‘必能制敵于死命。我們特向你們祝賀,望激勵全軍再接再厲,堅決戰斗下去,直到將敵人的局部進攻完全徹底粉碎。預祝你們勝利。”
秦基偉立即指示15軍政治部,將這份嘉獎令印成紅色大字的“號外”,迅速撒向上甘嶺全線陣地。11月10日,時刻都在關注上甘嶺戰役的毛澤東將這份嘉獎電批轉各大軍區、各軍兵種及軍委各部。
1952年12月16日,毛澤東進一步指出:“今年秋季作戰,我取得如此勝利,除由于官兵勇敢、工事堅固、指揮得當、供應不缺外,炮火的猛烈和射擊的準確實為制勝的要素。”
三位將軍搶吃一盤菜
在一個陣地上,參戰部隊近五萬,參戰建制以團計算廿多個,兵種是那樣多,戰斗又是如此殘酷……指揮這個戰斗的人,每一小時不知有多少問題需要經過他的思考和分析。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從原則方針到具體生活,到處都是問題,使之積極愉快地執行,并完成一個共同的任務——殲滅敵人,恢復陣地,減少自己的傷亡,而且又能在這個原則下團結,不發生其他問題,這就更需要指揮員樣樣周到,度量大,能受得起引起不愉快的言語和片面的埋怨,就成了特別重要的問題了。
——摘自秦基偉1952年12月5日日記
1952年11月7日,毛澤東親擬了中央軍委給志愿軍司令部、第3兵團對五圣山作戰部署的復電。這封解密后刊載于《抗美援朝戰爭史》的絕密電報,披露了毛澤東對上甘嶺保衛戰的重要評價以及當時第3兵團對597.9高地及537.7北山作戰部署的核心內容:
此次五圣山附近的作戰,已發展成為戰役的規模,并已取得巨大勝利,望你們鼓勵該軍,堅決作戰,為爭取勝利而奮斗。
為了便于指揮,決定組織五圣山戰斗指揮所,由12軍副軍長李德生同志負責統一指揮31師和34師的反擊作戰及29師的配合動作(31師、34師擔任反擊,29師擔任防御),該指揮所歸15軍軍長秦基偉直接指揮。
復電還明確部署:“為統一炮兵指揮,決定組成炮兵指揮所,由炮7師師長顏伏同志負責,統一指揮支援五圣山前沿作戰的各配屬炮兵。炮兵指揮所應與李德生指揮所靠近,以便協同。”
由毛澤東親擬的這封電報,是上甘嶺戰斗由戰術規模發展到戰役規模的重要標志。
事實上,早在11月5日,秦基偉就知道了第3兵團的這一調整方案。3兵團副司令員王近山、副政治委員杜義德和參謀長王蘊瑞根據志愿軍首長“堅決戰斗下去”的指示和新的敵我態勢,對鞏固597.9高地和奪回537.7北山高地的作戰作了重新部署。
當天晚上,秦基偉在日記中寫道:“為了保持和準備同敵人繼續戰斗,爭取更大的打擊敵人,使朝鮮戰局引起新的變化,志司兵團的決心是繼續打下去,以12軍主力投入戰斗,統一由我指揮。這樣戰斗的范圍就擴大了。今天既不是一個師一個軍的問題,而是全兵團全朝鮮的戰爭形勢的改變問題。這個戰斗確真具有戰略意義的作用……”
王近山對秦基偉說:“現在有兩個方案,一是打下去,二是撤下來。你要哪個?”
王近山本意是15軍45師從上甘嶺撤出,代之以12軍31師作戰和指揮。王近山擔心的是45師連續鏖戰減員嚴重。秦基偉卻極不情愿。他認為,在這個時候,讓別的部隊上來代替自己的部隊,丟不起這個臉。何況,45師的陣地并沒有全丟;更何況,15軍還有向守志的44師沒有動。
秦基偉非常尊重這位與自己一樣從大別山拼殺出來的同鄉戰友,但這一次,他火了,對王近山吼道:“我們15軍堅決不下陣地!我們死也要死在上甘嶺。”
上甘嶺之戰爆發后,王近山與秦基偉保持著熱線聯系,不但及時下達指示,還詳細詢問情況,交換意見。事實上,王近山與秦基偉不僅是紅安老鄉,還曾是抗日戰爭時期的老搭檔。他們性格相仿,均有傲骨,雖然電話中時有“叮當”,但過后就煙消云散。
面對著秦基偉的堅決態度,王近山也不得不作出妥協:“那好那好,你們不下來可以,但曾紹山(12軍軍長)也要上。12軍部隊配你指揮,李德生先帶第31師過來,34師和35師也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秦基偉對這一部署調整表示可以接受。他認為,這一部署調整大大加強了戰役預備隊的力量,不但使上甘嶺戰斗擴大到戰役規模,而且還將使朝鮮戰場發生根本變化,這種變化對我軍十分有利,而大大不利于敵人了。
這就是后來被15軍稱為“換湯不換藥”,12軍稱為“換藥不換湯”的上甘嶺志愿軍部隊調整方案。正是這一調整,把上甘嶺之戰由戰斗推向戰役,也成就了秦基偉一代戰將的功名。
12軍上來后,為保證上甘嶺戰役的勝利,秦基偉清醒地向兵團提出了三個條件:“后備力量的保證,彈藥供應上的保證,我們在戰術指導上不犯錯誤。”他說,只要這三條具備,“打到什么時候都可取得勝利。這三條從現在來看完全具備著”。
秦基偉分析:“31師、34師投入戰斗之后,估計不但可以對付南朝鮮第2師、第9師的進攻,還可持續到對付25師作戰一兩次,那時將15軍44師抽出來投入反擊,或45師主動再投入反擊,這樣我們的力量是夠用了;彈藥迄今還感到滿意,今后會更好;戰術上的問題,特別要提倡學習31師91團的戰斗動作和指揮,加之前面有李德生同志,后面有兵團、志司掌握很緊,情況的掌握一般不慢并較可靠的。”
12軍正是在15軍力量不足以與敵繼續作戰的關鍵時刻,投入作戰的。秦基偉認為,12軍參戰部隊配屬給15軍后,識大體、明大局,毫無怨言,這使得15軍在指揮上更加順暢,顯示了一支老部隊的謙虛與成熟,而且在戰役中同樣有不凡的表現,為戰役的最后勝利畫上了圓滿句號。
事實上,秦基偉在不同歷史時期都反復說:“我特別要強調的是,第12軍的參戰,是取得上甘嶺作戰最后勝利的保證。12軍是在什么樣情況下投入戰斗的呢?是在戰斗最緊張、最艱苦的情況下趕來參戰的。在597.9高地戰斗發展到決戰階段,李德生同志的到來,31師投入戰斗,使我們更增加了取得戰役全勝的信心。可以說,沒有12軍的參戰,當時的這個客觀情況,要是只靠15軍,很難把它打成最后這么個結局的。”
1952年11月1日,15軍45師除炮兵、通信、觀察、后勤機構原地不動,以保證12軍部隊作戰外,堅守597.9高地和537.7北山高地的全部任務移交給12軍31師,45師部隊撤出上甘嶺,前往兵馬洞休整。當天深夜,第93團1營與第91團一起,全面接替597.9高地防務;第92團也接替了537.7北山高地陣地防務。
此時,經過20天與敵人較量的秦基偉,對打勝上甘嶺這一仗已然胸有成竹,勝券在握。15軍參謀長張蘊鈺認為,第3兵團的這一新的部署,雖然把15軍主力45師換下去,把12軍主力拉上來,表面上來看是“調兵換將”,實際上是“增兵增將”。秦基偉從此開始指揮著15軍和12軍各2個師,以及志愿軍炮兵第7師等參戰部隊,指揮權限上升了一個級別。
秦基偉在上甘嶺戰役危急和關鍵時刻,咬緊牙關,勇挑重擔。12軍的加入,使他第一次站在了指揮兩個軍部隊的位置上。為了讓12軍部隊盡快熟悉情況,他要求45師部隊留下部分戰斗骨干,為12軍參戰部隊當顧問和助手,各自負責,直到陣地收復才算完成任務。各級司令部班底,不是完全撤走,而是不斷地加強,得力的參謀都要留下。聶濟峰回憶,秦基偉還明確要求,45師師長崔建功做12軍副軍長李德生的顧問,參謀長張蘊鈺做李德生的前指助手。
“秦基偉這位上甘嶺戰役的總指揮更忙了。”張蘊鈺也回憶說。12軍部隊上來后,秦基偉要求15軍機關和各換防部隊高度注意處理好與友鄰部隊的關系,解決好友鄰部隊在參戰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為此,秦基偉明確指示:
第一,軍一級不能像對待本軍所屬部隊那樣,直截了當地嚴肅批評兄弟部隊,出現問題由兩個部隊的同級領導溝通;
第二,凡是來到15軍工作,不管來自什么部隊和機關,要做到讓他們離開15軍后對我們沒有不滿意的或其他反映;
第三,凡是友鄰部隊出現問題,由15軍負責,15軍對友鄰部隊的缺點要采取“包干”的態度。
什么叫“包干”的態度?張蘊鈺記得在一次作戰會議上,秦基偉指示:凡是友鄰部隊作戰中的缺點和教訓,15軍機關都要“包干”。見大家議論紛紛,他還強調說:“我負全責,不讓任何其他干部分擔。”
12軍司令部參謀崔明禮,是15軍45師師長崔建功的堂侄。2001年5月2日,崔明禮在廣州接受筆者采訪時說,上甘嶺戰役打響后,志司發的表彰通報,都是只提15軍,那時候12軍官兵一度有情緒。有一次,李德生副軍長叫崔明禮向下發通報,崔明禮一看又是“15軍某部”,老大不高興,就對李德生說:“這是發給15軍的,不是發給12軍的。”不料,李德生竟哈哈笑了。他說:“現在上甘嶺這一仗越打越大了,不是哪個軍打的問題,也不是哪個兵團打的問題。打15軍的牌子,就是打志愿軍的牌子,就是打中國人民的牌子。”多年后,崔明禮還感慨地說:“李德生站得高,他的水平,我們無法比啊!”
聶濟峰晚年也由此感嘆,上甘嶺戰役的最后勝利,是在15軍軍長秦基偉、12軍副軍長李德生的指揮下,29師、31師、45師三支部隊協同作戰,團結拼搏的結果。
聶濟峰回憶說,李德生到上甘嶺前是12軍31師師長,到上甘嶺時才下的任副軍長命令。為了便于李德生指揮作戰,秦基偉專門派15軍參謀長張蘊鈺到前線協助李德生指揮。前線指揮所領導有李德生、張蘊鈺、崔建功、張顯揚、李長林、劉瑄等。
1952年10月26日,15軍作戰會議后,29師師長張顯揚、政委王新,31師政委劉瑄、副師長李長林帶著精干的機關人員,來到德山峴指揮所。45師特意讓工兵連夜趕做了一個長條方桌和幾把靠背椅子,安放在作戰科,以便讓師首長們商討軍機之用。
聶濟峰回憶,12軍與15軍同為紅四方面軍的老底子,同在太行山上打過日本侵略軍,后來又同在第二野戰軍序列內。12軍前來參戰,15軍官兵都很高興,普遍認為,來了一位副軍長,帶來的力量就大了。李德生作戰主動性很強,為了把上甘嶺這一仗打好,他還跟軍領導打了招呼,后經兵團同意,又把92團也拉了上來,這等于31師全師都參戰了。12軍領導還根據李德生的建議,命令34師作預備隊。
聶濟峰認為,上甘嶺戰役中,15軍和12軍部隊就是一個整體,我們打的都是志愿軍的仗。他舉例,有一次(11月3日晚),朝鮮群眾送上來一些新鮮青菜,45師“大廚”招待前線指揮所領導。李德生、崔建功、聶濟峰、張顯揚、王新等同席共餐。開始是你稱我是“老大哥,先吃”,我稱你是“老大哥,先吃”。吃著吃著,都露出了“真面目”:每一雙筷子都往綠油油的青菜上夾。李德生一看不好,端起青菜盤子說:“這一盤我來消滅吧,不用麻煩你們了!”見李德生鉆進另一間房子“獨吞”青菜,張顯揚、崔建功連忙跟著去搶菜吃。張顯揚說:“打上甘嶺,我們要合著打,這青菜也要合著吃。”王新等望著他們為了一盤青菜你搶我奪,笑得前俯后仰。
15軍志愿軍老戰士李義山回憶,12軍是二野老部隊,研究作戰非常細,打仗很有一套。比如,在敵人炮火下進攻,采取了隔50米1人的小兵群前進,有效減少了傷亡。12軍91團團長李長林發現高地上有多達十幾個連的建制部隊,為避免多建制所引起的指揮混亂,讓91團9個連采取“車輪戰”,一個連一個連投入戰斗,每個連不管傷亡如何,一律只打一天,就撤下來休整,連長則留下來,作為后一個連長的顧問。這樣做,不僅避免了指揮上的混亂,也使各連都保存了一批骨干。
1952年11月1日起,12軍31師91團8連調上597.9高地,接替15軍45師無力再守的7個陣地。當天下午4時,南朝鮮軍攻占了上甘嶺10號陣地等,戰斗打得很慘烈,差不多快打光了,剩一個班長跑到12軍請求增援。剛上陣地的8連官兵二話沒說,立即派出人增援,10多名戰士跟著炮彈彈著點沖了過去,一陣手榴彈,就把陣地奪回來了。
王萬成、朱友光等3人戰斗小組前去增援只剩下兩名傷員的1號陣地。當時,敵人已經沖上來了,朱友光當場就抓起爆破筒,沖到了敵人中間;王萬成緊跟著也沖了上去。這兩名四川安岳縣小老鄉,壯烈犧牲。他們就是電影《英雄兒女》中王成的原型。
15軍45師政委聶濟峰說:“12軍為了增援我們,剛剛接手陣地,就打出了兩位戰斗英雄,了不起呀!”
范佛里特的另一只眼睛
在這種情況下,敵我雙方誰不犯錯誤,誰有強大的二梯隊,誰就可以獲得最后勝利。從現在來看,我們較敵人優越的是有了新的二梯隊,戰術上有了過去二十余天的經驗,加之火炮加強,彈藥充足……
這樣估計而且應該也必須搞得好。反下陣地之后,再讓敵人犯錯誤,急忙投入大部隊,白天分路進攻,在我強大的有充分準備的火炮下,使敵人的有生力量再次受到殲滅性的打擊,戰斗即很快可能結束。
我們什么時候都不能松懈,而且必須從更困難更嚴重的情況作準備,這樣使我們始終掌握斗爭的主動,指導上的主動。
——摘自秦基偉1952年11月9日日記
1952年11月25日,持續鏖戰43天的上甘嶺戰役結束。“聯合國軍”發射了190多萬發炮彈和5000余枚炸彈,損失了274架戰機,付出了2.5萬余人傷亡的代價之后,上甘嶺依然牢牢掌握在志愿軍手中。
后來,上甘嶺戰役進入了西點軍校的課堂。硝煙散去,雙方的戰將還在為這場戰役而思考。
上甘嶺戰役是秦基偉的成名之戰,但也是他的心中之痛。將軍晚年,依然在思考作戰中的問題。20世紀90年代,一位作家采訪過秦基偉。
作家問:“在這3.7平方公里的山地,志愿軍付出了犧牲1.156萬人傷亡的代價,是否值得?”
秦基偉答:“我們是否也應該同時想想當時的所謂‘聯合國軍,同樣是為了這塊3.7平方公里的山地,付出了傷亡2萬余人的沉重代價,消耗了大量的武器彈藥,究竟是什么用意?”
“作為上甘嶺的直接指揮者,幾十年來我一直心存疑竇,我總認為范佛里特還有另一種不為人知的陰謀,也就是在上甘嶺戰斗登峰造極之時,他的一只眼睛盯著五圣山,另一只眼睛一定瞪得老大窺視我的西方山。”“只是我們在西方山死死按兵不動,范佛里特才悻悻作罷。如果我們因為上甘嶺戰事吃緊而動用西方山的44師,范佛里特很有可能回馬一槍,打我們個聲東擊西。他們畢竟是機械化部隊,撤出戰斗快,重新投入戰斗也快。那樣一來,上甘嶺戰役就成了西方山戰役,戰役的最后結局是什么樣子?就很難想象……”
西方山緊靠平康平原,是朝鮮東海岸元山至西海岸汶山公路的連接點,又有漢城至元山的鐵路縱貫其中,交通便利,有利于敵人的坦克和機械化部隊機動。那里,也是15軍與38軍陣地的接合部。
秦基偉始終認為,44師師長向守志所部防守的西方山方向是15軍防御的重中之重。重中之重,自然就要放上強中之強的部隊。
以美軍裝備優勢和火力優勢,假設它要用3到5個師來進攻平康,志愿軍要對付它就可能比較困難。那么,怎樣叫它不進攻平康呢?這始終是秦基偉擔心和思考的問題。
向守志回憶,1952年春的一個下午,他正在130團參加戰評會,突然接到軍部通知,立即趕到軍部受領新的作戰任務。
在作戰指揮所,秦基偉軍長指著地圖對向守志說:“志愿軍總部判斷,‘聯合國軍為了配合板門店談判,正在醞釀大的動作,估計敵人向西方山、平康方向進攻的可能性較大。”
秦基偉轉告向守志,彭德懷司令員和兵團陳賡司令員都一再囑咐我們:“平康這個口子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如果西方山、斗流山、五圣山出了問題,敵人可以在平康長驅直入,麻煩就大了。”
“秦軍長轉過身,面色凝重而嚴肅地向我交代任務。”時隔多年,向守志依然記得秦基偉的指示,“為了阻滯敵人的進攻,第3兵團和軍決定,你們44師擔任西方山戰線的防御任務,并配備1個步兵團、2個炮兵團、1個戰防炮營、2個坦克連、2個高炮營歸你指揮。”
1952年4月9日,向守志率44師到達平康地區,接替第26軍76師防地,擔任平康地區正面寬16公里、縱深長24公里的防御任務。
向守志回憶,10月14日,“聯合國軍”突然向我15軍第45師堅守的上甘嶺陣地發動了瘋狂的進攻。同時,我44師當面之敵美軍第7師和南朝鮮9師,為配合進攻上甘嶺,以4個營的兵力,在大量飛機、坦克、大炮的配合下,向我391高地、上佳山西北無名高地、芝村南山及411.9高地,發起了連續進攻,均被44師頑強擊退。
10月22日,第3兵團首長為加強五圣山方向防御力量,決定調87團加入上甘嶺地區作戰。向守志與政委朱業奎決定,132團接替87團在391高地的防務。第二天,向守志親自率87團與45師進行了移交。
向守志回憶,45師師長崔建功向我講述了上甘嶺作戰的有關情況。他感謝44師為大量吸引、牽制、殺傷敵人,堅決、有力地配合上甘嶺作戰。向守志回到師部,把上甘嶺的戰況和兵團的決心立即通報全師,指戰員們摩拳擦掌,紛紛表示要英勇殺敵,繼續配合上甘嶺作戰。
于是在15軍的另一戰場上,也就是西方山地區的44師,對當面之敵發動了一系列的攻擊行動。44師一舉奪取并鞏固了391高地,殲敵4000余人。他們不僅有效牽制了美軍,也改善了志愿軍在平康谷地的防御態勢,受到志愿軍總部的通令嘉獎。
10月27日,上甘嶺戰役關鍵時刻,44師強襲381東北無名高地,繼而攻擊391高地南峰之敵,向三八線以南推進了13平方公里。
10月28日,范佛里特擔心志愿軍沿漢灘川以西,斗流峰、西方山以南向其左側背出擊,不得不將美7師在漢灘川以東防務及該師在上甘嶺與志愿軍45師爭奪597.9高地和537.7北山高地的任務交給南朝鮮2師接替。因此,向守志自豪地對筆者說:“美7師主力西調,他們的部分炮火被我師頻頻出擊所吸引,給上甘嶺主陣地部隊的反擊創造了有利條件。”
由于秦基偉已經睜大眼睛望著西方山了,所以范佛里特把“攤牌計劃”轉向了五圣山下的上甘嶺。而當范佛里特瞪著雙眼盯著上甘嶺時,他沒有想到秦基偉率15軍把這個原來次要防御方向打成了主戰場。
秦基偉指揮15軍頑強堅守上甘嶺,實際上也有效地牽制或者說徹底打破了美軍以西方山方向為突破口,向平康大舉進攻的企圖。
1952年11月25日,12軍副軍長李德生召開五圣山指揮所作戰會議,決定繼續爭奪和鞏固537.7北山高地。是役,12軍106團接替92團的537.7北山高地防務后,擊退敵人50余次沖擊,殲敵1400余人。至此,遭受志愿軍連續打擊的“聯合國軍”,已經無意也無力組織營以上兵力的進攻了。
同一天,15軍參謀長張蘊鈺在五圣山指揮所參加作戰會議后,回到道德洞向秦基偉作了匯報。張蘊鈺認為,范佛里特兵源枯竭,進攻缺乏后勁了,如果我們繼續擺著戰役的架勢,從作戰效益上講是一種浪費,故建議結束戰役,將537.7北山高地的爭奪和最后鞏固作為戰術性行動來對待。
秦基偉當即拍板:上甘嶺戰役基本結束。這一天,12軍106團順利完成使命,將537.7高地移交給29師。
時任15軍司令部參謀的桑傳寶回憶,從11月24日夜半開始,朝鮮半島下了一場特大的雪。大雪茫茫,上甘嶺上的坑道口都被大雪覆蓋了。25日晨,天還沒亮,秦基偉就踏著積雪來到作戰室,正在值班的桑傳寶送上一份電報給秦基偉看。電報是前方指揮所發來的。電報說:25日凌晨零時1分以后,敵方未打一槍未開一炮,未見敵機活動和敵人身影。
秦基偉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結局,平靜地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們不打了,我們也不打了。”
雖然嘴上說“他們不打了,我們也不打了”,但在那個冰封雪凍的早晨,在秦基偉的現實意識里,上甘嶺戰役仿佛仍在進行之中。
那時的秦基偉并不知道,上甘嶺戰役的政治因素,早已超越軍事因素。其實,范佛里特的另一只眼睛,無時無刻不被大洋彼岸的美國大選所左右。
當年的11月4日,是美國總統選舉投票日。雖然范佛里特為共和黨競選人艾森豪威爾的西點軍校同學,但為了執政的民主黨,范佛里特還是執意發起了包括上甘嶺戰役在內的“金化攻勢”行動。美軍兵敗上甘嶺,影響了美國大選的走向。艾森豪威爾以朝鮮戰爭為題大做文章,攻擊民主黨,結果大獲全勝。美聯社報道,“聯軍所犧牲的人和消耗的軍隊,已使聯軍司令官們震驚了”。
民主黨敗選,范佛里特自然逃脫不了干系。1953年1月,他被撤職。而竭力反對這一冒險行動的時任“聯合國軍”總司令克拉克,在朝鮮戰爭后還擔任了12年的軍校校長。
上甘嶺戰役結束后,秦基偉的警惕性始終沒有放松。
向守志回憶,在上甘嶺戰役中,秦基偉從未放松過應對敵人較大的重點攻勢的思想和物質力量準備,特別是對敵人進攻西方山的準備。11月后,朝鮮戰場戰爭態勢我軍開始由劣勢轉為優勢,秦基偉仍然在思考和謀劃著應對更大的戰爭困難。他的日記記錄了他當時應對更大戰爭的計劃:
一是,軍的防御正面應當縮短,大體上在一個軍的防御正面,不超過20公里。軍、師均以后三角隊形為宜。二是,預備兵員的準備及訓練問題,要減少運輸、減少在朝鮮吃飯的人數,而從軍到志司都要有預備兵員,戰斗打起來不再從國內調動。三是,軍必須保持一定的機動彈藥數量,才能保持隨打隨補。否則,待打起來再報每天的消耗領補,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
60多年后的今天,上甘嶺的話題,依然是抗美援朝戰史上最熱門的話題之一。其中最重要的一個疑問是,上甘嶺,打的究竟是什么?爭的究竟是什么?真的只是為了兩個幾平方公里的小山頭?對這個疑問的解讀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議論紛紜而無法統一。但有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上甘嶺戰役后,“聯合國軍”再也沒有一次像樣的攻勢,地面戰場的主動權,從此穩操于中朝軍隊之手。■(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