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十七年中國合唱發展述略

文/劉 偉

新中國成立初期，政治、經濟、文化與藝術等領域發展呈現新局面，音樂事業取得了全面發展。梁茂春在《百年中國合唱潮》①梁茂春：《百年中國合唱潮》，《音樂周報》，2013年12月18日第B02 版一文中指出我國合唱音樂發展歷經三次輝煌大潮，其中建國十七年的合唱（即五、六十年代的中國合唱）為第二次輝煌大潮，并認為該時期合唱對中國合唱藝術發展有深遠影響。本文從合唱音樂創作、合唱藝術團體創建及人才培養、合唱音樂活動、合唱音樂理論研究四個方面對建國十七年合唱進行梳理，旨在揭示建國初期我國合唱音樂發展歷史概況。

一、合唱音樂創作

新中國成立后，國家穩定安和的政治環境與快速發展的經濟形勢為合唱事業發展營造良好的社會環境。“雙百方針”政策為文藝事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環境，對合唱的發展有直接的促進作用。該方針指出：“為了保證科學和藝術的繁榮，必須堅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努力創造社會主義的民族的新文化。”②吉林大學文藝學編寫組編：《文藝方針政策學習資料》，吉林人民出版社，1961.01，第51 頁在“雙百”文藝政策指引下，作曲家創作熱情被大力激發，合唱音樂創作從形式與內容都呈現出多樣化發展趨勢。這一時期的合唱作品可分為原創合唱作品與改編合唱作品。

1.原創合唱作品。從音樂結構規模而言，有單樂章中小型合唱作品與多樂章大型合唱套曲。單樂章小型合唱作品藝術形式多樣化，以二聲部、三聲部居多，題材以人民生活與祖國建設為主，著重表現建國初期國家發展呈現的新面貌與新氣象，具有代表性的單樂章小型合唱作品如王莘的《歌唱祖國》、李劫夫的《我們走在大路上》等等。多樂章大型合唱套曲，多以戰爭與革命為主要題材，歌頌革命領袖與歷史偉績，音樂節奏激進，旋律昂揚，具有代表性的多樂章大型合唱套曲如張文綱的《飛虎山大合唱》、鄭律成的《長征路上》、劉熾的《祖國頌》、晨耕等人作曲的《長征組歌》等等。

從作品性質而言，有群眾合唱、藝術合唱與兒童合唱。其中，群眾合唱多以人民現實生活與社會主義建設為題材，反映人民群眾的思想狀態與時代精神面貌，語言樸實，節奏有力，旋律激進，深受群眾喜愛。具有代表性的群眾合唱有李煥之的《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劉熾的《我的祖國》《祖國頌》等等。藝術合唱具有室內樂性質，與群眾合唱相比，作曲手法更專業、音樂處理更細致；與兒童合唱相比，內容更深刻、歌詞更典雅③喬邦利：《新中國成立十七年中小型藝術合唱創作的局部復蘇》，《歌唱藝術》，2012（10），第38-42 頁，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合唱如鄭律成的《小興安嶺頌》《流送歌》，陳田鶴的《森林啊，綠色的海洋》等等。兒童合唱除了以孩子的童年生活為主要題材，表達孩子內心的童真與童年生活的美好，還有歌頌祖國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表現愛國主義精神，具有代表性的兒童合唱有瞿希賢的《我們是春天的鮮花》、鄭律成的《我們多么幸福》、張文綱的《我們的田野》、劉熾的《讓我們蕩起雙槳》等等。

2.改編合唱作品。改編合唱作品主要從中國民歌、傳統古曲、戲曲、曲藝等方面進行改編。其一，根據中國民歌改編的合唱曲：民歌合唱以少數民族民歌為基本素材加以改編居多，在歌詞語言、旋律音調、民族情韻等方面追求音樂自然美，突顯中國民族文化多樣性與中國合唱的民族性。具有代表性的民歌改編合唱有麥丁根據薩尼族民歌改編的《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翟希賢根據內蒙古民歌改編的《牧歌》等等。

其二，根據傳統古曲改編的合唱曲：作曲家借鑒中國古代音樂文化優秀作品，將其改編為合唱，對繼承和發展中國優秀傳統文化有一定的積極作用。具有代表性的古曲改編合唱有王震亞根據琴曲改編的混聲四部合唱《陽關三疊》、李煥之根據古琴曲改編的《蘇武》等等。

其三，根據戲曲、曲藝改編的合唱曲：戲曲和曲藝是中國傳統民間文化的瑰寶，對戲曲、曲藝音樂進行藝術處理，改編為合唱曲，使中國古老的傳統藝術綻放出新花。具有代表性的戲曲改編合唱曲有羅榮鉅根據戲曲改編的《昭君出塞》、司徒汗根據蘇州彈詞改編的《蝶戀花·答李淑一》等等。

隨著合唱音樂創作繁榮，音樂界相繼整理出版了許多合唱作品集，如《合唱歌曲集 第一集》④遼寧人民藝術劇院.《合唱歌曲集 第1 集》［M］，遼寧：遼寧人民出版社，1956.《合唱歌曲集 第二集》⑤遼寧人民藝術劇院.《合唱歌曲集 第2 集》［M］，遼寧：遼寧人民出版社，1956.《合唱 簡譜本》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合唱 簡譜本》［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1964.等等。另外，還有以主題編錄的合唱作品集，如以熱愛祖國為題材的有《愛國大合唱》⑦中華全國音樂工作者協會上海分會.《愛國大合唱》［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天安門紅旗禮》⑧沙鷗詞，曾慧靈曲.《天安門紅旗禮》［M］，萬葉書店，1951.。以歌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歌頌祖國建設者的有《祖國多美好 小合唱曲集》⑨上海音樂學院創作委員會.《祖國多美好 小合唱曲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60.《工人翻身聯唱》⑩曉星撰詞，李尼作曲.《工人翻身聯唱》［M］，上海：新華書店華東區分店，1950.。以贊美祖國自然景物與風情為題材有《東北好地方“大合唱”》?胥樹人詞.《東北好地方“大合唱”》［M］，東北，東北人民出版社，1951.《祖國的東北》?胥樹人作詞.《祖國的東北》［M］，新知識出版社，1955.《淮河大合唱》?金帆作詞，馬思聰作曲.《淮河大合唱》［M］，北京地區音樂周組委會，1958.。以維護和平、反對戰爭為題材的有《反對美帝風暴大合唱》?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全體.《反對美帝風暴大合唱》［M］，北京：北京出版社，1960.《團結反帝大合唱》?倪雄德詞，王莘曲.《團結反帝大合唱》［M］，北京：音樂出版社，1966.，以兒童生活為題材的有《公雞和太陽少年兒童童話故事大合唱》?《公雞和太陽 少年兒童童話故事大合唱》［M］，上海文藝出版社，1959.。也有專門整理民歌合唱的作品集，如《民歌合唱集》?北京群眾藝術館.《民歌合唱集》［M］，北京出版社，1957.《陜北民歌合唱選集》?王方亮.《陜北民歌合唱選集》［M］，上海文化出版社，1957.等。

二、合唱藝術團體創建及人才培養

合唱團是推動合唱音樂創作，傳播合唱音樂作品，提高合唱藝術表演水平的重要載體。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相繼建設了一大批國家、地方專業合唱藝術團體與業余合唱藝術團體。專業合唱團的建立與隊伍的不斷擴大，不僅推動了我國合唱音樂的創作，而且大大提高了我國合唱藝術表演水平，使我國合唱表演在這一時期進入快速發展的新階段。其中，國家級專業合唱團體有中國交響樂團合唱團（1949年成立）、中央廣播文工團合唱團（1953年成立）、總政文工團合唱團（1953年成立）等。隨著群眾音樂活動的開展，業余合唱團數量與規模逐漸壯大。據天津市1955年市總工會和市文化局不完全統計，該市區工廠有各種業余藝術團隊1245 個，成員達22000 余人，其中合唱團數量占比較大。?陳京京.《建國初期天津社會音樂生活初探》[D]，天津音樂學院碩士學位論文，2011，第26 頁可見，當時業余合唱團發展的規模與速度均取得了顯著成就，產生了廣泛影響。

此外，兒童合唱團也取得了一定發展。新中國成立最早的童聲合唱團是中央少年廣播合唱團（1951年成立，隸屬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鄭律成、張文綱、瞿希賢等作曲家為該合唱團創作了許多作品，如《讓我們蕩起雙槳》《我們的田野》等優秀作品影響深遠。后上海少兒廣播合唱團（1956年成立）等兒童合唱團也不斷建立并成長。

建國初期，合唱指揮、合唱作曲與合唱表演人才培養相對薄弱，國家并無專業合唱教育培養機制，許多合唱指揮和作曲家僅憑個人愛好從事合唱事業，甚至更多合唱表演者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訓練，只是在合唱團排練中初步接觸音樂。1956年，中央音樂學院設立指揮課程與合唱指揮專業，合唱指揮人才開始有專業系統的培養機制。?丁毅.《從指揮系的歷史沿革看指揮系的教學發展》[D]，中央音樂學院碩士學位論文，2013，第2 頁在此之前，中國只舉行了幾次短期的合唱指揮學習班，如1954年，邀請了蘇聯著名的合唱指揮家到中國開辦“合唱指揮學習班”，聶中明(中央廣播合唱團)、秋里(中央樂團、北京大學學生合唱團)、樸佑等都曾前往學習。?列·尼·杜馬舍夫.《關于中國合唱指揮人材的培養——中央歌舞團顧問及中央歌舞團合唱指揮，［J］，《人民音樂》，1955（10）：28-29 頁合唱指揮人才的水平仍然差距懸殊，尤為地方性民間業余合唱團，其指揮的專業水準不太樂觀。合唱人才缺乏培養機制影響了我國合唱事業向縱深發展。

三、合唱音樂活動

在雙百方針、“為工農兵服務，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的文藝方針指引與“大躍進”等現實生活的影響下，國家與地方開展豐富多彩的音樂活動，其中群眾歌詠活動、大型音樂節、合唱節遍及全國，而此類活動的演出對象以工人、農民、學生為主，合唱作品以歌頌社會主義建設為主要題材。合唱音樂活動的開展為合唱音樂創作提供契機，為合唱指揮與合唱表演提供了交流學習機會。

這一期間具有代表性的歌詠活動有：1956年，北京南苑區舉行以“為社會主義高聲歌唱”為主題的歌詠比賽會?葉舟.《為社會主義高聲歌唱——記北京南苑區歌詠比賽會》［J］，《人民音樂》，1956（03），第39 頁；1958年，上海群眾歌詠活動在“大家唱大家創作”的口號下如火如荼地舉行，歌詠群眾人數高達三百萬人?夏白.《上海群眾歌詠運動形成了文化革命的一支巨流》［J］，《人民音樂》，1958（08），第23 頁；1958年，巢縣司集鄉舉行以“大躍進的花朵，大時代的聲音”為主題的社會主義歌詠活動?徐守勤.《大躍進的花朵 大時代的聲音 巢縣司集鄉的社會主義歌詠運動》［J］，《人民音樂》，1958（09），第3-6 頁；1962年，浙江省群眾歌唱活動相當活躍，各市基層歌詠活動舉行各種群眾合唱歌曲音樂會，溫州市每周還在勞動人民文化宮里建立“大家唱”教歌站?浙江省群眾藝術館.《浙江省群眾歌唱活躍》［J］，《人民音樂》，1963（04），第20 頁；1963年，廣州市社會主義歌詠活動也有進一步的開展，活動聲勢浩大，內容廣泛深刻，提倡大唱革命歌曲?站勇.《廣州的群眾歌詠活動》［J］，《人民音樂》，1963（07），第29-30 頁等等。影響最大的歌詠活動當屬“紅五月歌詠活動”，《革命歌詠活動蓬勃展開》?《革命歌詠活動蓬勃展開》［J］，《人民音樂》，1963（07），第31-32 頁一文記錄了1963年，西安、重慶、哈爾濱、銀川、武昌、沈陽等市基層單位積極開展“紅五月歌詠活動”情況，活動聲勢浩大，內容豐富。

建國十七年間，對我國合唱事業影響最深遠的是“全國音樂周”、“上海之春”音樂節等。1956年8月在北京舉行第一屆“全國音樂周”，大力推動合唱事業至發展興盛期。為迎接音樂周，作曲家們創作了大批的作品，僅大型合唱作品就有六部，分別是《紅軍根據地大合唱》《幸福的農莊》《長白山之歌》《淮河大合唱》《長征大合唱》《嘉陵江大合唱》?陳乾.《1956年第一屆全國音樂周的調查與研究》[D]，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學位論文，2009，第24 頁。1960年“上海之春”音樂節首次舉辦就產生了廣泛影響，之后定期舉辦，直至1966年。“上海之春”音樂節對合唱事業具有重要推動作用，特別是群眾合唱事業，產生了許多反映人民現實生活，表達時代精神的作品，如《技術革新好》《人民公社萬萬歲》《衛生運動掀高潮》《六十年代第一春》等。合唱表演形式逐漸多樣化，有的合唱作品增加了故事情節，合唱更具戲劇性與表演性。有的合唱作品獨唱與合唱有機結合，合唱形式更加群眾化。

四、合唱音樂理論研究

理論是實踐的基礎，合唱理論研究對于總結合唱藝術發展得失，指導合唱藝術實踐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建國十七年間，為了更好地促進合唱活動開展與合唱事業發展，已有學者開始研究合唱指揮、合唱作曲技法，在合唱音樂理論研究方面取得了初步成就。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1.合唱指揮研究，如《怎樣指揮》?林毅.《怎樣指揮》［M］，上海，上海波濤出版社，1951.《怎樣指揮唱歌》?任策.《怎樣指揮唱歌》［M］，北京，音樂出版社，1957.《合唱指揮知識》?秋里.《合唱指揮知識》［M］，北京，北京出版社，1960.等，這些著述主要從指揮基本技術與合唱團的排練演出兩方面闡述合唱指揮要領與注意事項。合唱基本技術內容包括二拍子、三拍子、四拍子的指揮，歌曲開始與結束的指揮，歌曲強弱與快慢的指揮，休止符與延長線的指揮等等；合唱團的排練演出內容包括提高歌詠團聲樂表現力與作品處理等等。

2.合唱作曲技法研究，如《怎樣寫二部歌曲》?王震亞.《怎樣寫二部歌曲》［M］，北京，音樂出版社，1959.《歌曲作法教程》?丁嗚、竹風.《歌曲作法教程》［M］，遼寧，遼寧人民出版社，1957.等，這些著述多從合唱聲部類型、和聲音程、節奏對位、曲調配合、合唱形式等方面研究合唱音樂創作問題，對于認識合唱音樂創作特點，如何創作合唱音樂創作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3.合唱教育研究。合唱教育研究以譯介蘇聯合唱研究為主，如翻譯巴諾馬利科夫《蘇聯校內與校外的合唱小組》?（蘇）巴諾瑪利科夫著；汪啟璋譯.《蘇聯校內與校外的合唱小組》［M］，北京，音樂出版社，1956.、羅巴切娃與格姆比茨卡雅《蘇聯藝術教育學院合唱隊》?（蘇）蓋姆比茨卡婭，（蘇）羅巴切娃著；陳登頤譯.《蘇聯藝術教育學院合唱隊》［M］，北京，音樂出版社，1956.等。這些著述著重探討了合唱在音樂教育體系中的作用，學校合唱小組、合唱團的建立、兒童聲音保護等方面，對于中國合唱教育事業發展具有借鑒作用。

總體而言，建國十七年合唱是我國經濟發展、政治穩定、民族團結、社會進步等方面在音樂生活上的反映。不僅如此，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的國際地位發生了根本性改變，音樂對外交流更為頻繁，合唱事業在國際賽事中取得了優異成績。我國專業合唱團體曾多次參加“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歡節”，并在歷屆聯歡節比賽中獲獎。其中，瞿希賢創作的合唱《全世界人民心一條》在1951年第三屆“世界青年聯歡節”上獲得音樂作品二等獎。?楊紅偲：《20世紀我國合唱音樂的歷史發展》，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碩士學位論文，2006，第16 頁

綜上所述，我國合唱事業雖然起步晚，但在建國十七年期間，合唱音樂創作從粗到精、合唱藝術團體從少到多、合唱人才培養機制從無到有、合唱音樂活動從小到大，合唱事業取得了全面發展。因此，可以說，建國十七年，我國合唱藝術逐漸步入制度化、體系化發展之路，專業與業余、學校與社會、國家與地方，“雙軌”并行發展的機制逐漸形成，建國十七年合唱發展取得的成就對我國合唱藝術發展產生重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