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馴獸師孫麗如：加油吧，丫頭！

鄧琳琳

每個人都想找到自己熱愛的工作，但往往在現實的挫敗中陷入迷惘，找不到方向。迷茫不可怕，可怕的是聽之任之，失去奮進的動力和向上的決心。

90后馴獸師孫麗如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困惑。然而，經過生活的錘煉，她發現，專注地經營一份小事業，就像是經營一段感情——關鍵在于用心。

每一分努力，都不會白費，它們會在你人生的某一時刻，助你一臂之力。

等干滿10年了我再來發個朋友圈

戴上泳鏡，孫麗如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學過游泳，但是她還不會換氣，望著眼前長長的泳道，她想：嗯，沒事的，就憋著氣游過去吧，應該能過關……

這是2015年的一天，合肥海洋世界，馴獸師面試現場，重要的環節就是——試水。

孫麗如憋著一口氣糊涂膽大地游到泳池那一頭，往回游時，透過泳鏡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水很深，心里一緊張，手和腳立馬不聽使喚了。節奏一亂，嗆了幾口水，她只感覺自己快速往下沉，手腳在水里撲騰起來……岸上，海洋館的潛水員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把孫麗如“撈”了上來。

現在回想起這些，孫麗如還記憶猶新。“算是有驚無險，被‘撈上來后，我心想肯定要被淘汰了。”沒想到，因為其他環節表現尚可，經理還是錄用了她。孫麗如控制著內心的雀躍，聽經理語重心長地囑咐：“小姑娘，你的游泳技能要好好練習啊！”

1991年8月，孫麗如出生在安徽合肥，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外婆家養了狗、貓、兔子、鴨子等小動物，孫麗如每天忙著照顧小動物，不亦樂乎。

外公是做綠化工作的，有一次，接了一個綠化加飼養鴿子的活計。孫麗如興奮地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屁顛屁顛地跟著外公去了鴿舍。

有時候忙活晚了，外公就帶著小麗如住在鴿舍。清晨，在鴿子“咕咕咕”的呼喚中，孫麗如醒來，揉揉眼睛推開鴿舍的門，成百上千只鴿子撲騰一下飛起來，又陸續落到屋頂上、地面上，有的還調皮地站到孫麗如肩頭，等著她投喂玉米粒兒。

“動物是有情感的，只要你對它們好，它們就會信任你。”一顆善良、有愛的種子在小麗如的心間萌芽，她憧憬著：等我長大了，就做照顧動物的工作吧。

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大專畢業后，孫麗如當過導購員、電話客服、前臺工作人員，但都沒干多久就辭職了。前途在哪里？孫麗如一度有些迷茫。但有一點她篤定：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拼未來。

直到看到合肥海洋世界的招聘廣告，孫麗如感覺自己的心燈被瞬間點亮……

2015年3月10日，是孫麗如入職的第一天，她把這一天記錄在了微信朋友圈里，充滿期待地想：嗯，等干滿10年了我再來發個朋友圈！

起初，孫麗如被安排到水母區養水母。“嗨，丫頭！”迎面過來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孩，沖著孫麗如打招呼。孫麗如偷偷翻了她一眼，心里嘀咕：“為什么喊我丫頭，我都20多歲了。”女孩叫趙珂，是孫麗如的搭檔，大她兩歲。兩人性格相仿，很快就熟悉起來。趙珂經驗豐富，教孫麗如如何投喂水母，別看兩人平時大大咧咧的，一旦各就各位，就投入到 “沉浸式工作”中。

孫麗如對趙珂唯一“不滿”的就是，她總是喊自己“丫頭”。漸漸地，“丫頭”也成了孫麗如的專有稱呼，同事都這么喊她。聽著聽著，孫麗如就習慣了。

海刺類水母有的有毒性，雖然戴著手套操作，但在喂食、換水、倒缸、給缸體擦藻的過程中，孫麗如一不小心就會被水母蜇。水母的觸須緊緊趴在她的胳膊上，胳膊上很快就鼓起了一條紅印子，火辣辣地疼……

雖然工作起初小狀況不斷，但孫麗如鼓勵自己：困難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我也能學到真本事，成為一個能獨當一面的馴獸師！

“龜爺爺”還是挺喜歡我的嘛

那時候，每天下午忙完水母區的工作，孫麗如就去練習游泳。同事對好學的孫麗如很是照顧，耐心地教她潛水技巧。

潛水練習時身邊有很多彩色的海洋魚類和大海龜游來游去，大家都喊大海龜叫“龜爺爺”。有一次，孫麗如游累了，趴在欄桿上休息，突然聽見一個綽號叫“土豪”的同事在身后大喊：“丫頭，‘龜爺爺來了！”孫麗如猛一回頭，眼見著一只大海龜游過來，恐是嫌她擋道，對著她的屁股咬了一口……

“土豪”陪著孫麗如從醫務室處理好傷口出來，不厚道地笑了：“‘龜爺爺呀，喜歡欺負新人。相處長了，你就會發現，它其實脾氣好著呢。”

隨著交往增多，“龜爺爺”對孫麗如友好起來。“龜爺爺”脖子后面的肉厚厚軟軟的，孫麗如爬到它的背上，“龜爺爺”就帶著她到處游，有點“烏龜公主”巡游的感覺。孫麗如美滋滋地想：“龜爺爺”還是挺喜歡我的嘛！

一次，表演美人魚的同事出去旅游了，孫麗如被拉去救場。那是孫麗如第一次正式表演美人魚，心里七上八下的。演“王子”的同事安慰她：“如果你堅持不下去了，就掐我胳膊，我帶你上岸。”

在水下，有一個王子拉著美人魚轉圈圈的動作，沒想到才轉兩圈，孫麗如就暈乎了，使勁掐“王子”的胳膊。“王子”帶著她往上游，她嫌慢，急得一把甩開了“王子”……

后來，孫麗如聽岸上的主持人向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腦補了一個畫面：水底下，一條泳技蹩腳的美人魚像毛毛蟲一樣一扭一扭的，不顧一切地游出水面;岸上，主持人笑場了，觀眾也笑場了，以為是特意安排的表演橋段。

在一次次磨煉中，孫麗如的游泳技能得到提高，她終于可以在水里自由翻轉游動，靈活舞動了，她期待著和海獅海豚的親密合作。

終于，孫麗如被調到期待已久的馴獸組。起初，她負責給5只海豹投喂魚食，后來跟著同事濤哥和“包子”學習訓練海獅、海豚。

轉眼過了1年，海洋館二期建好，海獅和海豚開始閃亮登場，一起登場的自然少不了馴獸師，孫麗如也在其中。

濤哥反復叮囑孫麗如：“馴獸師帶海獅是需要氣場的。這些海獅可聰明了，會察言觀色。你要是氣場不夠，老海獅就會瞧不起你，甚至欺負你。”

起初，孫麗如還將信將疑，直到和海獅杰森搭檔，她著實體驗了一把被海獅“鄙視”的感覺，甚至還遇到了危險……

第一次帶海獅杰森表演，孫麗如特別緊張，沒控制好動作，滑倒了3次。她讓杰森扮鯊魚，沒想到杰森竟一抬腳絆倒了她。孫麗如撐起胳膊，抬頭看了看杰森，只見杰森站在定位臺上，昂首挺胸，用很嫌棄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說：“這個小丫頭，我真是帶不好呀！”

沒錯，在馴獸師看來，和有表演經驗的動物合作，如果馴獸師是新人，反而就像是動物在“訓練”馴獸師了。

孫麗如再次帶著海獅杰森表演，遇到杰森要去找海獅托尼打架。當時，表演就要開始了，孫麗如急忙追上去，在杰森背后喊口令。沒想到，杰森正煩躁呢，轉過頭來沖著孫麗如的大腿咬了一口。孫麗如只覺得大腿一陣發麻，同事趕緊換下孫麗如，讓她去帶好脾氣的海豚表演。

表演結束，孫麗如回到后臺才意識到自己的腿受傷了。因為穿著防水的短潛服，從外面看沒有什么異樣，可是掀開短潛服，血一下就涌了出來……

掛急診、打預防針，孫麗如手忙腳亂地處理好傷口，感覺腦子里暈乎乎的。她十分沮喪，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適合這份職業。

我要對自己說：加油吧，丫頭！

等孫麗如養好傷回到崗位，經理換她去帶兩只可愛溫順的母海獅——Hello和Kitty。每次孫麗如路過它們的生活區，Hello就會沖上來趴在門上對孫麗如吐出小舌頭，“那模樣，像極了在路邊突然貼過臉來蹭你腳踝的小貓咪。”

孫麗如的心瞬間被萌化了，之前的沮喪、猶豫、懊惱，一股腦兒被拋到了記憶的旮旯里。她開始總結經驗，摸索和海洋動物友好相處的方式。她發現，其實馴獸師和動物在相處之初，彼此都會害怕，彼此又都在試探。這就要求馴獸師不僅懂得照顧動物的飲食起居，還要了解動物心理學、動物行為學等知識。“與動物交流需要有萬物平等的心態，你只要百分百對它好，它就會百分百對你好。”

海洋館里，孫麗如最傾心的是海豚。她帶的海豚叫“豬豬”，是一只低齡公海豚。由于身材小，“豬豬”經常會被其他海豚欺負，就像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天天出去玩都會挨打，然后垂頭喪氣地回來。看到“豬豬”委屈的樣子，孫麗如就撫摸“豬豬”的腦袋瓜子，喂它好吃的，哄他、安撫它，還去找其他馴獸師“告狀”，讓他們要“管好自家的孩子”。

漸漸地，“豬豬”長成了身長2.78米的“帥小伙”，和孫麗如也成了配合默契的好搭檔。游動、翻滾、跳躍……在蔚藍的水池里，音樂聲中，孫麗如抓著“豬豬”的鰭，就像牽著手似的，他們就像王子和公主一般，翩翩起舞。

孫麗如覺得“豬豬”就像家人一樣，遇到休息日，別人帶“豬豬”，她會反復叮囑：“我家‘豬豬飯量大，你要從冷庫里多拿幾條魷魚給它吃啊！”

一轉眼到了2020年。此時，雖然老同事還是喊孫麗如叫“丫頭”，但她早已成長為一名技能型馴獸師了。此時的她迎來了新的挑戰——去阜陽市籌備海洋館新館開業。

5月，來到現場，孫麗如倒吸了一口氣——新館的墻體瓷磚都還沒鋪上。掰指頭一算，開業前還有各種瑣碎的工作要做，孫麗如顧不上猶豫，擼起袖子就鉆進了施工工地。

8月底，開業前夕，聽說海豚要進場了，孫麗如激動到失眠。和海豚一起來的，還有孫麗如的師父之一、同事“包子”——也是老公“包子”。兩個年輕人在有苦有樂的工作中通力合作，互生情愫，兩年前組建了小家庭。如今，孫麗如來阜陽了，“包子”也追了過來。

阜陽海洋公園開業后，為了推陳出新，更是為了宣傳海洋環保，兩人別出心裁地在動物表演中加入了保護海洋環境的視頻短片，呼吁更多的人關心海洋生態，關愛海洋生物。

2021年9月的一天，結束了一天的表演，孫麗如和“包子”回到出租屋，他們養的3只小貓“喵喵”叫著迎上來，蹭著孫麗如的腳脖子討吃的。兩人憧憬著，等有時間了，他們要去游歷沿海城市，看看每一處的海洋館、海洋博物館，還有各種海洋動物。

和海洋動物相處久了，孫麗如感覺自己也成了一條色彩明麗的小魚兒，而馴獸師這份工作是她“深愛的、熱愛的”。“假如你專注地去經營一段感情，專注地處理每一個遇到的難題，你終究會發現，你們是如此深愛著對方。工作也是同理。我慶幸自己遇到了一份深愛的工作，就像是走對了路、愛對了人;我更感激每一天都在努力的自己，學會理解生活、熱愛生活、感恩生活。”

“我要對自己說：加油吧，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