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為書

朱凌逸

我總覺得父親是一本書——讀他，我會經歷成長和蛻變的洗禮。

父親這本書，已經有47年的“出版生涯”了。翻開扉頁，字字都是輝煌——他曾經開過一個洗車場，運營得還不錯，我的家庭也因此小小富裕過一段時間。但是，還沒翻過幾章，劇情就變得灰暗緊張了。每每回家，父親總是爛醉如泥，還會和媽媽大吵一架，我因此很反感他。直到后來，因為投資不善，我們家變得負債累累。

我清晰地記得那一章節：父親手上拿著還剩一半酒的玻璃瓶，踉踉蹌蹌地走著，連皺巴巴的衣角都透露出絲絲無奈。他的眉毛不知何時已經緊蹙，另一只手也早已握成拳頭。月光下的他點起一支煙，煙霧隨著風飄散，像幽靈圍繞在父親的身邊，又像一面白旗象征著他的失敗。父親輕輕地吸吐著煙霧，像是要將這無盡的愁緒都傾吐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這樣的神情。我的內心有些矛盾，既高興他脫離了曾經那個驕傲、自負的模樣，又為他傷心落魄的樣子而心痛，遂不忍卒讀。

煙霧飄到落灰的相框旁，那張和父親合照的老相片，記錄著這本“書”的“前傳”：那時我們家的洗車場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生意才慢慢開始起步，父親總是樂意帶我玩兒，也曾為了討我歡心去買棉花糖和糖葫蘆;他會花更多的時間、精力來陪伴我們，如此可愛可親。輕松時，他會默許我騎在他的肩膀上嬉戲;嚴肅時，他會教誨我堅持學業，自強不息。

回憶是一封永遠讀不完的信，我只能以時間為漆，封存這段美好的日子。如今，這本“書”還在繼續書寫故事：父親與我已分別多年，他為了還清債務，遠赴美國，只身一人在外打拼。但每每我翻開這本“書”，回想起他的往事時，總會覺得，當初的自己對他的態度過于冷漠、苛刻。我既希望他有傲人的成就，又盼望他常伴家人身邊，可惜世間萬物，沒有雙全之法。

也許是覺得難為情吧，我從不敢表露對父親的感情。我可以在外人面前大聲地、驕傲地對我的媽媽說“我愛你”，卻從來沒有對父親說過類似的一個字。可能，他在我年少時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但也曾在我的童年留下過美好的回憶。那些回憶，就是我珍藏在心底最珍貴的財富。

如今，回望父親的心酸史，我對他由衷產生了歉意和敬意——他在風浪中依然能堅持信念，經歷挫敗之后依然有從頭再來的勇氣，這，是我成長路上最好的教科書。

‖浙江省溫州市南浦實驗中學‖指導教師：王潔

吉吉工作室

看慣了諸多關于父愛母愛的贊歌，再讀這篇文章，反而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感動。文章看似平淡如水，其實飽含了作者對父親深深的情感。首先，作者把父親比作一本“書”，那些有關父親的故事都是書中的某個章節或某篇序言，這種寫法很吸睛，讀起來也很有意思;其次，文章對細節描繪得特別到位，“踉踉蹌蹌地走著，連皺巴巴的衣角都透露出絲絲無奈”“他的眉毛不知何時已經緊蹙，另一只手也早已握成拳頭”“月光的下他點起一支煙，煙霧隨著風飄散”這些文字，把動作、神態、風景描寫都結合在一起，渾然天成，極有畫面感，一位失意父親的形象躍然紙上;最后，也是最難得的一點，文章雖然寫的是親情，卻絲毫沒有刻意煽情。無論是前面對于父親的怨恨，還是中間對于父親的理解，甚至后面對父親的愧疚和敬意，作者都只是點到為止，沒有借用任何華麗的辭藻來過度解讀，然而，正是這一句句樸實的言語，觸動了我們的心底，讓我們不禁想到自己的父親，想到天下千千萬萬個這樣的父親：他們雖非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但他們在風浪中依然能堅持信念，經歷挫敗之后依然有從頭再來的勇氣，這就是我們在成長路上最好的教科書。

【適用文題】我終于讀懂了你;我心中的英雄;成長路上……（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