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島

我從那所中學經過,記憶驀然回到屬于自己的中學時光,想起了球王。
球王是我的數學老師,因體形稍胖,且喜踢球,而得此外號。在我看來,球王可算是那所中學里的風云人物,不是名聲多響,而是他行事像俠客,奇俠。在他身上,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不信,且看球王的數學課是怎么上的。
一般談起數學課,總會用到“枯燥無味”之類,球王卻講得不像是數學課,而是“說書課”。每天球王慢悠悠走進教室,一不談考試,二不談作業,三不訓斥學生,先來一段“說書秀”,把手里課本一拍,講道:“上回說到岳飛被賊人害死……”由此,《說岳全傳》里的英雄故事開始在我們耳畔響起。說了十分鐘,故事正到精彩處,球王低頭看了看手表,又是一拍課本,大聲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講解。”說罷,開始正式上課。
球王講課效率很高,加之我們也已做了一番功課,所以每次考試,數學成績總是排在年級前列。由于上課還可以聽說書,且故事十分生動,導致一些不愿上課的落后生也興致高昂,再不忍埋頭睡覺,而是聽球王講故事。甚至在影響下,不少同學找來《隋唐演義》之類的小說,讀上幾段,才發覺書上寫的竟不如球王講得精彩。那時,我的同學有兩大愛好——一是偷偷地讀武俠小說,二是聽球王說書。我則有第三個愛好,那就是唱歌。
不得不說,中學時的我是個很靦腆的男生,沒有多少朋友,也不會耍帥,若不是球王,也許我都不知道唱歌還能唱出一個嶄新的自我。此話還要從那一節數學課說起。那時,我成績優秀,是班里的數學課代表,球王很看重我,常常當著其他老師的面夸贊我。每當這時,我心底雖然偷著樂,卻總是低著頭,沉默不語。球王這時就拍拍我的肩膀,笑道:“男子漢,害什么羞?!昂起頭來,咱也是一個英俊美少年。”
這天,期中考試的成績剛出來,我考得不錯,球王又是大聲夸。我則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突然,球王說道:“如此良辰美景,起來高歌一曲可好?”我一聽,一愣,不得不站起來。球王對我微微一笑,讓我活躍氣氛。
我只得嘆口氣,下一刻,就唱起了那首經典校園民謠《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只能一再/讓你相信我/那曾經愛過你的人/那就是我……”這些與學校規定不相符的歌詞,我竟在一個老師面前唱了,現在想起還一身雞皮。當我唱完,球王笑著鼓掌,接著班里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有幾個調皮的男生叫道:“再唱一首!”
我看了看球王。球王看了看手表,笑道:“這節課也沒什么事,再唱一首!”沒辦法,我又唱了一首老歌。從那以后,一下課,就有同學圍著我,讓我唱歌給她們聽。因為唱歌,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也可以很帥。下一刻,就想起球王那句話,心里頓時自信滿滿。
那時,球王一有空,就讓我“爬黑板”,布置作業,一時間,我成了風頭蓋過班長的學生。為什么非要寫在黑板上?此事原因有二:聽球王說,學校里總是說經費緊張,一再向各位老師強調節省印刷成本;第二個原因則是,球王說他嫌麻煩。
球王讓我寫在黑板上的題目,都是他精心找來親手寫在備課本里的典型題目,來自不同的書,一旦印刷就要整理多次,不如寫在一張小紙上遞給我來得快捷。于是,這一幕就出現了——每當我還在背課文,突然就看到一張紙條傳過來。我打開紙條,轉眼就看到球王正站在窗戶邊對我揮手。我則點點頭,看他離去。此事引同學為此開佳人傾心于我的玩笑。玩笑話說完,我就拿著紙條,走上講臺,開始練粉筆字,認真地將那些題目寫滿黑板,我的粉筆字幾乎寫得和球王的一樣好了。
由于球王選的題目常可起到“知一,可知三”的效果,而且數量不多,所以并未加重同學們的負擔,比那些一大張一大張的試卷強太多了。
說球王像一個俠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每天上晨讀課時,如果你趁班主任不注意,轉身向窗外的運動場望去,就會看到一個正在打拳的男子,正是球王,打的是少林拳,一招一式,勇猛迅捷。我印象最深的一招是后踢,像是跆拳道的回旋踢,映著朝霞,分外有意境。有時我不得不在心底發出一聲贊嘆——球王真是帥!原來,球王也曾經是一個英俊美少年!
后來,我曾打聽過球王的消息,聽說他在我從那所中學畢業后沒多久,就成了另一所學校的校長。不知道,球王還說不說書,還練不練拳。
(阿建摘自《中學生百科·悅青春》2021年第8期/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