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語人稱代詞МЫ 的敘事語用分析

陳嘉茵

（黑龍江大學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代詞研究歷史悠久，早在古希臘時期，學者們就對指示事物的詞語進行分類，其研究被納入了語法范疇。如今，俄語代詞作為獨特的詞匯—語法類別的研究已經相當深入。而人稱代詞作為代詞重要的一部分也引起了學者的關注。隨著研究過程中語境和說話人等因素的引入，人稱代詞的研究進入了語用層面，人稱代詞也因此成為指示語研究的一部分。為了深入了解與掌握人稱代詞在語用層面的運用，本文將詳細分析敘事語篇中人稱代詞мы的指示功能和情感功能，希望能為俄語教學實踐提供一定的借鑒。

一、人稱代詞概述

代詞作為俄語的十大詞類中比較特殊的一類，是“指一切具有指示、替代功能（替代功能是指示功能的變體）的詞。這些詞的意義特殊、抽象，在上下文或言語環境中才能具體化”[1]。在實踐語法中，代詞一般分為人稱代詞、反身代詞、物主代詞、指示代詞、限定代詞、疑問代詞、否定代詞、不定代詞及關系代詞等。代詞只指示人、物、對象、性質等，而不用于稱名。人稱代詞是代詞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指代人稱的不同，人稱代詞分為第一人稱代詞、第二人稱代詞和第三人稱代詞。第一人稱代詞指代言語行為中的說話者，第二人稱代詞指代受話者，第三人稱代詞用于替代非言語行為的參加者。人稱代詞的特點在于沒有實體意義，而且在與客觀物質世界的關系中沒有統一的指稱對象，它的具體指稱體現在言語行為進行的具體語境中或連貫性話語之中。進入語用層面后，人稱代詞又成為重要的人稱指示語。因為人稱指示語以說話人為基礎，需要結合語境才能明確其所指，因此它比語法中的人稱代詞擁有更豐富的用法與功能。

由于第一、第二人稱代詞指代的是言語行為的參加者，它們的具體意義只有在具體的語境當中才能確定。人稱代詞和它指稱的對象的關系是語言單位和它指稱的客觀事物之間的關系，即指稱關系（референция），人稱代詞行使的便是指示功能。而第三人稱代詞的使用卻有所不同，由于它指代的是未參加言語行為的第三者，要確定其具體所指，必須回到篇章中去尋找它的指代，即第三人稱代詞在連貫話語中替代另一詞語，這樣第三人稱代詞就起到了文內照應作用，它和替代詞形成照應關系（анафора）。[2]因本文重點分析的是第一人稱代詞мы的指示功能和情感功能，其他人稱代詞的相關內容在此不贅述。

二、人稱代詞的指示功能

在現實的言語行為過程中，人們總會選擇一定的語言手段來指稱人物、事物、事件或現象的名稱。要想明確指示詞語的具體所指，須把它們和言語行為產生的具體語境聯系起來，這種現象就被稱之為“指示”。作為一種指稱手段，指示和稱名相對。用來指稱人物、事物、事件或現象的最主要的語言手段，就是指示語（дейктические слова）。它具有指示功能（дейктическая функция），但其所指或意義離開了特定的交際語境便無法確定。人稱代詞是指示語中重要的一部分，由于篇幅所限，本節只論述第一人稱代詞мы的指示功能。第一人稱代詞作為人稱指示參考點，具有自我中心性。指示功能的實現以自我中心性為基礎。[3]然而，在敘事語篇中，受心理、文化和語言結構等因素的影響，這種自我中心經常發生轉移，即在使用人稱代詞時，將指示中心由說話人轉移到其他人身上來實現一定的交際目的。據此，筆者把人稱代詞мы的指示功能劃分為一般指示功能和特殊指示功能進行分析。

（一）МЫ的一般指示功能

мы一般有兩種指示意義：一種是指示說話人和聽話人，即мы=я и вы(ты)；另一種是指示說話人與語境的潛在參加者，即мы=я и он (она)。而在мы с кем的結構中，мы指示和с кем結合的я。[4]在不同的語篇中мы具體指代誰，需要結合語境尋找答案。例如：

（1）Я предложил отцу ее стакан пуншу;Дуне подал я чашку чаю,и мы втроем начали беседовать,как будто век были знакомы. (Станционный смотритель,Пушкин)

（2）?Мы с вами попутчики,кажется?? Он молча опять поклонился. (Бэла,Лермонтов)

結合語境可以得知，例（1）中的мы具體指故事的敘述者和故事的主人公驛站長及其女兒杜尼婭。例（2）中的мы指敘事主人公。離開具體語境，我們便無法確定мы的所指。由此可見，第一人稱代詞在行使指示功能時具有語境依賴性，在具體的語境中它才能有完整的意義。

（二）МЫ的特殊指示功能

在特定的語境中，мы的指示中心會發生轉移，可代指單數第一人稱、第二人稱及第三人稱。說話人通過改變мы本來所指稱的對象去指稱其他人稱，以期達到不同的交際目的和交際效果。

1.мы代指я

在言語交際中，說話人想突出個人的作用和重要性來引起他人的尊重，或者說話人想縮小和貶低個人的作用以減少他人的關注時，可以用мы代指я。[5]例如：

（3）[Чацкий:]Помилуйте,мы с вами не ребяты.Зачем же мнения чужие только святы? [Молчалин:]Ведь надобно ж зависеть от других.[Чацкий:]Зачем же надобно? [Молчалин:]В чинах мы небольших. (Горе от ума,Грибоедов)

在例（3）中，恰茨基質問莫爾恰林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見解，莫爾恰林因畏懼權勢，回答說自己官卑職微時使用了мы。然而，語句中的мы實質上指代的是莫爾恰林本人，他企圖貶低個人的作用來為自己不發表個人見解找借口，這體現了他在權貴面前的“謹慎”“安分”和卑躬屈膝。

（4）[Бальзаминов:]Кто я буду? Меня тогда и рукой не достанешь.Мы себя покажем. (Том2.Пьесы 1856-1861,Островский Александр Николаевич)

例（4）是主人公對其媽媽說的一句話，他意在表達自己將來一定會有出息，并且相信自己能證明給大家看。這里的мы代指主人公自己，體現了他對自己充滿信心并想得到媽媽的肯定的心情。

2.мы代指вы/ты

在充滿情感的言語中，說話人為了戲謔或嘲諷，會用мы代指вы/ты。例如：

（5）–Merci.Вы великодушны.–Как королева?– Нет,как тигрица.–Ого! Мы становимся,кажется,немного дерзки?– Ах,как бы я желал уметь быть дерзким! Тогда,наверно,вы не иронизировали бы так спокойно. (Странный случай,Куприн)

在例（5）中，мы代指ты，即女主人公的愛慕者，他認為女主人公寬宏大量，女主人公以為他會覺得自己像“女王”，但他卻用“老虎”來形容她，于是她用мы代指ты來嘲諷他的粗俗無禮。

3.мы代指он/она

在極少數情況下，說話人和第三者的關系比較密切，會用мы代指он/она，表明說話人想要把自己包括在內，以便和第三者站在一個立場。例如：

（6）[Молчалин:]Какая свадьба? с кем? [Лиза:]А с барышней? [Молчалин:]Поди,Надежды много впереди,/Без свадьбы время проволочим.[Лиза:]Что вы,сударь!/да мы кого ж/ Себе в мужья другого прочим? (Горе от ума,Грибоедов)

在例（6）中，麗莎是索菲婭小姐的女仆，這里的мы代指она，即索菲婭。麗莎想催促莫爾恰林和索菲婭小姐結婚，但莫爾恰林并無此意。這時麗莎便說“咱小姐心上只有您一人”，意在為其小姐向莫爾恰林表明心意，并且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應。

三、人稱代詞的情感功能

除了指示功能，人稱代詞還可以在特定的語境下表達說話人對聽話人所附帶的態度、情感、立場等，以及說話人對某事/某物所持的認識趨向。本節主要結合語用移情與語用離情的相關理論來分析人稱代詞мы的情感功能。

（一）語用移情

在語用學中，“移情”一般指在人際交往中說話人常常需要考慮對方的物質、心理或情感等方面的需求，并且能夠替別人著想、理解或滿足對方的需求，從而達到情感相通，實現交際意圖。這是換位思考的一種表現。從本質上看，語用移情的目的在于實現交際雙方之間的情感趨同，意在縮短彼此間的心理距離，構建和諧的人際關系或緩和人際關系，從而實現說話者所期待的交際效果。[6]例如：

（7）[Доктор:]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Как мы себя чувствуем?[Булычов:]Неважно...(Егор Булычов и другие,Горький)

在例（7）中，醫生想詢問病人感覺如何，理應用ты，他卻用了мы。說話者意在設想自己處于聽話人的位置，表現出對聽話人的關心，這有利于拉近與聽話人的交際距離，使談話雙方的感情更接近。在日常口語交際中這種用法也很常見。

（8）Что за чудо!–говорил Алексей.– Да у нас учение идет скорее,чем по ланкастерской системе?.(Барышнякрестьянка,Пушкин)

在例（8）中，阿列克賽少爺教假扮村姑的莉莎小姐寫字，在看到她有了很大的進步后，夸獎她學習快。但是阿列克賽在此用了нас，意在拉近和莉莎的心理距離，建立一種親密關系。

（二）語用離情

人稱指示語的語用離情功能主要體現在說話人和所指對象之間在情感或心理趨異，起到制造交際雙方之間的社交距離的作用。人稱指示語在一定的語境中能顯現交際主體之間的情感距離或者體現說話人對所指對象的排他性，從而有意疏遠人際關系。這是說話人根據語境需要進行的一種語言選擇，它取得的效果和語用移情效果恰恰相反。從適應論的角度來說，這也是說話人蓄意體現他與指稱對象之間的情感距離、表達不滿的重要語言手段或策略之一。例如：

（9）–Вера,мы,дворянское отродье,не умеем просто любить.Это отрава для нас.И это я,а не ты,загубил себя.(Последнее свидание,Бунин)

在例（9）中，主人公安德烈發現自己不喜歡民女薇拉后，為了讓她死心，把自己歸入貴族后裔這個群體，放到了薇拉的對立面，有意制造了兩者的社交距離，起到心理趨異的作用。

（10）–В Тугилово,к Берестовым.Поварова жена у них именинница,и вчера приходила звать нас отобедать.(Барышня-крестьянка,Пушкин)

例（10）這是莉莎小姐問其仆人去哪做客時仆人的回答，此處的нас代指的是仆人自己，表明了自己身份卑微，是下層社會的一員，以拉開和主人的社交距離。

四、結語

敘事語篇中人稱代詞мы在語用層面的運用豐富多樣，它不僅可以指示聽話人、說話人和語境潛在的參加者，還有一些特殊的指示功能，即它可以通過改變мы本來所指稱的對象去指稱其他人稱以達到不同的交際目的。由于心理、文化和語言結構等因素的影響，人稱代詞мы還具有一定的情感功能，主要表現為語用移情和語用離情。語用移情可以起到縮短交際雙方心理距離的作用，而語用離情恰恰相反，起到拉開交際雙方心理距離的作用。在敘事語篇中，對人稱代詞мы的研究離不開具體的語境，其使用情況復雜多樣，本文的研究無法窮盡所有的情況。除了對人稱代詞мы的探究，其他人稱代詞的研究對俄語教學也具有重要的實踐價值，并有利于促進人際交往，望日后可以深入探究。

注釋：

①文中所引語料均來自yandex.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