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片陽光

文/譚成舉 李小紅

給你一片陽光，你就會無比溫暖！

——題記

“李翔，快下來，老師們來了！”我們來到李翔家鄰居的院壩時，聽到狗叫，一個在李翔家院壩外邊正洗著衣服的中年婦女停止洗濯，朝我們望一眼，就急忙向李翔家二樓喊。同行的湖北省來鳳縣教育局資助站工作人員小雷說，那是李翔的母親。

“下來了！”遠遠地，一個中氣十足、處于變聲期的男孩子的聲音傳下樓來。聲音中有滿滿的喜悅和激動。

李翔是我們今天要采訪的第一個對象，事先我對他的基本情況已作了些了解：他是一名初中三年級的學生，16 歲，家里是建檔立卡貧困戶，他除享受政府的助學金外，另外還有兩家外地企業給予資助。

我們剛到李翔家院壩站定，一個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男孩子就提著幾把椅子來到我們身邊，把椅子放好，請我們坐。他說，今天太陽正好，有微風，外面空氣新鮮，坐院壩里舒服些。他穿著雖樸實，卻很干凈、整潔，滿臉的笑，對我們的到來表現出明顯的熱情，絲毫沒有不自在，這倒讓我很意外。我們坐下后，他又去給我們倒水去了。我便對他有了初步印象：陽光，懂事。

我快速瞟一眼，室內與院壩一樣很干凈；院壩外和房屋左側是柑橘園，尚有柑橘花香的余韻，很是爽心。陽光暖暖地照下來，溫情愜意。是個宜居的所在。我又望向三層的樓房。李翔的母親來到我身邊，對我說，那是李翔父親在世時修的，那時他們一家還在深圳打工，掙得點錢，就修了這屋。不幸的是后來李翔父親車禍去世了，體弱多病的她只得返回老家，日子就開始艱難起來。也因此，正讀高一的三女兒不得不輟學去外地打工，供上大一的二女兒和上小學六年級的李翔繼續學業。幸好政府將她家列為了建檔立卡貧困戶，縣教育局進行了教育扶貧，聯系了好心人資助幾個孩子上學。

我暗中觀察李翔，他表情沒有變化，仍然陽光。或許，這是他久處逆境，早已接受了現實、勇敢面對現實的緣故吧。

我就轉移話題，問李翔剛才在干啥。他說在上網課。我一愣，忘了這正是上網課的時間段，就很后悔在這個時間來打擾他，因為還有兩個月就中考了。不想他卻說：“網課是可以補上的，你們的到來卻是難得，給我來上另外一課，讓我獲得另外的收獲！”我心里一熱。

我問：“平日除上網課外，還做家務事不？”他說：“洗衣、掃地這些事也做的，只是做飯做不好。”說到這里，他摸了一下后腦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說：“熟能生巧，做多了，就會做好的。”我又問：“幫母親做些農活不？”這時，他母親插話了，說：“以前分田到戶時，只有李翔他爸分得八分地，后來修屋占了幾分地，剩下的都栽柑橘了，現在沒地可種。”她現在也是靠政府照顧，去仙佛寺景區做清潔工。李翔說：“以前在姑媽家時，也是幫著做過農活的，其實做農活也是很有意思的。”我便給予他贊賞和鼓勵，說他做得對，作為學生，除完成好學業外，是應該干些家務活的，還要接觸社會，了解社會，從社會中學習書本中沒有的知識，也要與他人進行正常的交往。他連連點頭。

小雷問：“你還在與資助你的兩家企業聯系沒？”李翔說：“聯系著呢，每學期都要寫信的。如果沒有黨和政府，沒有這些愛心人士愛心企業的資助，我怕是早已輟學了，我心中是永遠記得他們的。”他還說，他要努力學習，考上好的學校，以此報答他們，將來也將所學毫不保留地回饋給社會。小雷說：“你做得對，人要有感恩之心，也要有上進之心！”

事后，我贊賞小雷說：“你們做得真好，除了對他們搞好資助，還引導他們如何做人。”小雷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資助他們完成學業僅僅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而教育他們如何做人則是我們工作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

我又問李翔：“除了政府和兩家企業資助外，還有人資助沒？”他說：“還有老師。”

我問：“老師怎么資助的？”他說：“老師的支助不僅在于物質，更在于精神。”

“哦？！”我一時興趣大增，問：“怎么個支助法？”他說：“就說我們現在的班主任向老師吧，一次我返校時，鞋子濕透了，冷得發抖，被她看到了，就叫我去她的辦公室，給了我雙嶄新的球鞋換上……當然還有更多，而更重要的是，向老師她們對我的支助是默默地進行的，從來不讓他人知道，平日也不把我當貧困生看待，讓我有尊嚴，不自卑，讓我沒有絲毫壓力地學習和生活著……”說到這里，他一反常態，竟淚流滿面起來，與先前陽光的他判若兩人，引得他的母親也抽泣起來，我們也心中別有一番滋味，一時說不出話來。我想，若非情到極致時，這么一個陽光的大男孩，在陌生人面前是不會輕易流淚的。

結束采訪，李翔再三挽留我們吃飯了再走。我們本來也想看看他是如何做飯的，可我們還得去別的地方采訪，只得作罷。離開時，他堅持送別我們，我們三次叫他返回去上網課，他都沒有止步，直到走了近千米，我們上了公路，上了車，離去很遠很遠了，他還在向我們揮手。

張涵是我們采訪的第二個對象。他們父女兩人相依為命，父親雙目失明，母親在她很小時就出走了。父女兩人平時靠殘疾人津貼和低保生活，而張涵靠國家資助、社會資助上著學。正在就讀大學的她因為疫情目前滯留家中。

小雷電話聯系張涵時，她說剛上完網課，正在家中做衛生。她說，她馬上到公路邊來等我們。

我們到達時，她果然已到公路邊等著。

她個頭不高，小巧玲瓏的，很清秀，見了我們，絲毫沒有大多女孩子面見陌生人的那種羞澀，表現得熱情而大方。

她的家離公路差不多還有一公里路程。在問候我們后，我們一邊走，她就一邊主動與我們交流起來。聊學習、聊生活、聊資助、聊對某些現實的見解。她比較健談，見解也比較中肯。她說，要沒有國家的好政策，沒有縣教育局的牽線搭橋，沒有愛心企業的慷慨資助，她早輟學了，根本談不上現在上著心儀的大學。她沒有明確說出感恩的話，但從她的表情和言語中，分明能看出她充滿著滿滿的感激。問她今后有什么打算時，她說，要多學知識，學好本領，今后當一名語文老師！我問她為何想到要當語文老師？她說，想將平生所學都教給學生們！教知識，授技能，導人生！說到這里，她略微抬高了頭，望著遠方，滿臉陽光，充滿著向往。

我想，這個孩子成熟了，今后必成大器！

到了張涵只一層樓的家，穿戴整潔的張父扶著門框站在大門口等著我們。他滿臉喜色。我快速四處張望一眼，只見她家的院壩和室內都清掃得干干凈凈，室內擺設也很整潔，給人一種清爽、舒心的感覺。院壩里擺有幾盆梔子花，正含苞待放，已有了淡淡的清香；院壩外果樹環圍，枇杷欲紅，不日便可采擷。這個家家境目前雖說有些蹇劣，但這父女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絲毫沒比他人減弱。

張父很健談，很開明，心態好，也很自強。他說，國家的政策實在是太好了，給了他們生活保障，還資助他小孩上學，讓小孩今后成為有用的人。目前，他家生活質量雖說還不高，但他很滿足，所以他從不去找政府要更多的好處。他還說，要不是他雙目失明，徹底失去了勞動能力，他是根本不要國家資助的。好在他的女兒要不了幾年就能出來工作了。他始終微笑著，充滿著自信。這時，電視正在播報國內國外疫情，他聽到了，說，上次號召捐款，他是真心想要捐款的，可他沒有錢，要是他是個正常人該多好呀！

我問他一個月給女兒多少生活費，他說：“這個不一定，若自己沒生病時，每月給一千，若自己生病了，就只能給幾百。”

我問張涵：“在一個省會城市上學，這點錢夠用嗎？”她說：“夠用呀！”張父說，她擠攢慣了！她知道家中的情況，能體貼這個家。他說他從小就教育女兒勤儉節約，不與他人比吃穿，只與他人比學習、比本事。

我就想，一個好的家庭環境和家風家教，對小孩的成長何其重要啊！

因為時間關系，我們在張涵家只采訪了個把小時。離開張涵家時，張涵要送我們到公路，我們沒拒絕。路上，我說：“要當好一名語文教師，除了要有信心、有耐心、有愛心外，還要有廣博的知識，還要融入社會、了解社會、認識社會，今后才能對學生加強引導。”張涵說：“是呀，要當好語文老師，就要付出更多。”所以，她有向往、有信心，又有壓力。小雷說，他將去聯系聯系，在寒暑假給她找點事做，一是有點收入，補貼點生活，更重要的是讓她提前介入社會，得到鍛煉，學得本領。張涵連聲感謝，雙目中明顯有了淚痕。

上車后，我對小雷豎起了大拇指。我說：“你們的扶貧力度大呀，是主動作為，是真扶貧，不僅從資金、物資上給予資助，更為重要的是扶智！”他說：“我們是教育工作者，我們就得將這些孩子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去主動解決他們的困難，讓他們順利完成學業，身心都健康成長，今后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才。”僅2019 年，全縣家庭經濟困難學生享受國家教育資助人數就達32212 人次，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學生27601 人次，落實資金2344 萬余元。當然，這也是局領導重視得好，帶了好頭。他說，比如說前任的王萬雨局長，四年前，當他知道海倫堡控股武漢城市公司在湖南龍山縣從事貧困生資助活動后，就主動去聯系他們，他們被王局長的精神所感動，欣然把來鳳縣列入了資助范圍，至今不輟，四年里，共資助了貧困學生135 人，每人每月500 元的資助款，直到他們大學畢業。他還說，其實他們教育局、資助站的每一位同志都是在這么做，他們聽說舊司鎮苦竹溪村愛心人士向官杰在對舊司黃土小學的貧困生給予個人捐贈，他們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通過向官杰牽線搭橋，前往江蘇聯系上了常熟青年愛心助學陽光站及下屬企業江蘇千仞崗實業有限公司，使他們三年來，對來鳳的貧困學子給予了近100萬元的資助；他們通過多方努力，使湖北新華書店向來鳳1220 名貧困學生共捐助資金200 多萬元；上門聯系本縣黔龍建材好家裝聯盟，他們目前已資助15 名貧困生，直到他們大學畢業……

聽著小雷的介紹，我陷入了沉思。

幾天以后，我見到了縣教育局現任局長朱朝順，他說：“教育扶貧，是一項陽光事業，現在，盡管來鳳縣已經整縣脫貧了，但教育扶貧我們仍要堅持，今后，我們將加大社會助學力度，讓更多孩子享受這陽光事業的溫暖。”

見到向老師已是下午5 點多鐘。她說，5 月20號初三年級就要開學，她在學校做著疫后開學前的準備。她向我們道歉，說準備工作絲毫不敢馬虎，讓我們久等了。

一見到她，我腦海里馬上就躍出“熱情、精明、干練”這幾個詞。她年齡三十不到，一臉疲憊。

當我說，我們今天去見了她的學生李翔時，她馬上說，那是個陽光、上進、有愛心的孩子。他有理想，成績很好，總是居于全年級前五名。同學們有困難，無論是學習上的還是生活上的，他總是去主動幫助，比如說去年放寒假時，她只安排班長做好班里的清潔，結果他卻默默留下來幫助班長把清潔做好了才返家。“同學們都喜歡他，很與他合得來，所以有什么活動也要他參加，像合唱呀，集體舞呀，演小品呀，都少不了他。那次他們編排了一個小品，他與四個女孩子一臺戲，排練時，他惟妙惟肖的表演，讓我肚子都笑痛了。”

我問：“你資助過李翔沒？”她說：“也許有過吧？我不記得了。其實，我們每個老師都多次支助過多個學生，有的給孩子的飯卡里打錢，有的給孩子買衣物等等。孩子們的情況每個老師都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一旦出現困難，大家都會去默默地給予支助的。支助了，還真心地呵護著他們，不讓他們的自尊心受到傷害。這都很平常。家長把孩子交給學校，學校就是他們的家，老師就是他們的父母。”

我說：“你給他買過一雙球鞋，他很感動，而且說到這事時，竟然哭了。”“啊？！”向老師大為驚訝，不知是驚訝自己給李翔買過鞋子，還是驚訝李翔為這事而流淚。她說：“這孩子……”我說：“這孩子你教育得好！”她不好意思起來，說：“哪是我教育得好，是那些教過他的老師的功勞，是他家有個好家風，是他知道感恩……”

我笑著問：“當老師怎么樣呀？”她說：“好呀！我喜歡當老師，雖有苦，卻更多的是甜，能夠給予別人，就很幸福，就有滿滿的成就感……”

陽光暖暖的，我心里也暖暖的。我想，在陽光普照下，他人也應該是暖暖的吧！（注：文中兩學生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