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文本分析理論下的《虬髯客傳》譯本對比分析

摘要《虬髯客傳》是唐代著名的傳奇小說，具有極高的文學價值，翻譯者眾多。本文采用諾德的文本分析理論，對楊憲、戴乃迭夫妻、Wang Jing 和電子科技大學副教授周勁松的三種翻譯文本進行對比分析，探究譯本文本分析對選擇翻譯策略的影響。

關鍵詞：《虬髯客傳》;克里斯蒂安·諾德;文本分析;詞匯;句子結構;超音段特征

引言

《虬髯客傳》為唐代著名傳奇小說，相傳為唐末道士杜光庭所作。故事發生在隋朝末年，以紅拂女與李靖的愛情故事為線索，講述了有自立為王之志的虬髯客與二人一見如故、結為兄妹，后傾其家財資助李靖輔佐李世民的故事。該作品影響深遠，學者們爭相研究其文學價值。而筆者認為，多位譯者對這篇典型古文言小說進行英譯，其英譯文本也必然具有極高研究價值，可以探究其翻譯策略（尤其是文言小說），也可研究不同翻譯方法對文化傳播的影響。本文主要是在諾德的翻譯導向文本分析理論的指導下對楊氏夫妻、Wang Jing 和周教授的譯本進行對比分析，探索文本分析對翻譯策略和技巧的影響。

一、諾德的文本分析模式

德國翻譯功能派的領軍人物克里斯蒂安·諾德（Christiane Nord）從功能概念視角提出更詳盡的翻譯導向文本分析模式，吸收了分析理論中句子或以上層面描述文本結構的成分。其理論基礎有許多和賴斯、維米爾的是相同的，和霍爾茲·曼塔利對其他參與者的關注也相同，但更關注原文特點。她認為譯者要了解影響文本分析的文外因素和文內因素，才能夠較好地解讀源語文本的特有功能，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

本文針對文內因素和文外因素對譯文進行分析。文外因素包括文本發送者、文本接受者、發送者意圖、媒介、文本接受場所、文本接受時間、交際動機和預期文本功能;文內因素包括題材、內容、預設、文本構成、非語言因素、詞匯、句子結構和超音段特征。

二、文本分析

1. 原文與譯文的文外因素分析

發送者：

《虬髯客傳》相傳為唐末道士杜庭所作，原文發送者暫且認為是杜庭。楊氏夫妻譯本選自《唐傳奇傳》，發送者應為出版社。而Wang譯本發送者是雜志編者William。周譯本則選自《基礎翻譯十二講》，發送者即為此書的出版社。

發送者意圖：

原文為當時百姓休閑讀物，發送意圖應為娛樂百姓，使更多人能夠受此書影響。

楊氏夫妻譯本從屬大中華文庫的經典外譯30冊，發送者意圖為文化交流、璀璨中華文化的傳播。Wang譯本發送者意圖為向西方國家傳播中國文化，促進文化交流、幫助外國讀者了解中國。周譯本來自翻譯教材，在附錄的篇章欣賞部分，發送者意圖應為供翻譯愛好者欣賞和學習。

文本受眾：

原文文本受眾為唐代末期可識讀的百姓。楊氏夫妻譯本為現代英語國家讀者，Wang 譯本為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英語讀者，周譯本則為對翻譯感興趣的學生或業余愛好者。

媒介：

原文媒介為紙質書籍，三個譯本的媒介則都為紙質書籍或者電子書。

交際場所：

原文交際場所為唐代中國，楊氏夫妻譯本和Wang譯本交際場所都是現代英語國家或地區，周譯本交際場所為現代中國。

交際時間：

原文交際時間自唐代本書發布起，譯本則都自書籍發布起。

交際動機：

原文、譯文交際動機都與其交際意圖一致。

文本功能：

諾德將文本功能分為四種：指稱功能、表達功能、寒暄功能和感染功能。原文兼具表達功能和感染功能。三個譯本除了表達、感染功能外，還具備指稱功能。

2. 原文與譯文的文內因素分析

文本主題：

原文主題為對戰爭的厭惡、和平的渴望以及對英雄豪杰的贊揚，譯文主題亦然。

文本內容：

原文描寫了隋朝末年“風塵三俠”虬髯客、李靖和紅拂女的豪杰膽識、過人智慧和識人之準，將三人的形象塑造的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故事中三人相互賞識，虬髯客資助李靖輔佐李世民統一天下，自己則在扶余國建功立業，表達了人們對和平和安定的渴望、對戰爭的厭惡。譯文文本內容與之一致。

前提：

前提指代的是語用或者情境的前提條件。說話者往往在說話前提出一個假設條件，同時認定聽話者可以理解這個條件。原文前提是故事能夠印刷，傳到普通百性手中。譯文前提是三個版本的譯者擁有翻譯文言小說的能力，能夠傳播中華文化。

文本結構：

文本結構由宏觀結構和微觀結構構成，宏觀結構包括篇章、段落等，微觀結構則是通過句子結構、詞匯和超音段來標識。本文只討論文本宏觀結構。原文文本結構主要體現在段落上，文章通過段落劃分內容，雖短，被劃分為多個小段，且未設任何小標題。譯文文本結構和原文文本結構頗為相似，但是譯者們基于自己的理解對一些偏長的段落根據邏輯關系再次劃分。

非文本因素：

非文本因素指的的是當面交流中用到的思維副語言成分（如手勢）和書面文本中的非文本成分（如圖表和商標）。很多時候，非文本因素比文本因素的信息傳遞因素更為顯著，然而原文與譯文中均無非文本因素。

詞匯：

主題和內容很大程度上決定詞匯的選擇，時代不同，詞匯選擇也會不同。另一方面，詞匯可以反映出文本意向性、讀者取向和文本功能。

原文詞匯簡潔生動，寥寥幾筆，一個個人物便躍然紙上。楊氏夫婦譯本和Wang譯本中詞匯都偏簡潔形象，因為譯本目的都更偏向傳播中華文化，如此易于讀者閱讀和理解;周譯本用詞則華麗、精致，利于中國翻譯愛好者欣賞和學習。

句子結構：

原文為古文言文，基本不斷句，按照句讀法進行斷句之后，多小短句，蘊意豐富，讀起來鏗鏘有力，非常有節奏感，這是中國古文言一大特色。楊氏夫婦譯本和Wang譯本的句子結構與原文十分相似，大多由小短句組成，簡潔易懂。而周譯本則根據邏輯關系、畫面效果對句子進行整合，堅信“文似看山不喜平”，長短句兼有，錯落有致。

超音段特征：

書面文本中，用斜體、加粗體和括號等視覺方式來表現超音段特征;口頭文本中，則用調位強度、轉調、音高和響度等聽覺方式來表達。原文無超音段特征，因唐代還未出現斜體、加粗體或者括號。而三個譯文中的超音段特征主要是括號和腳注，譯者用括號和腳注對一些官名、地名、文化負載詞進行了解釋和說明，方便讀者有流暢的閱讀體驗。

三、案例分析

從文外因素和文內因素的分析中，筆者發現三份譯文的發送者、發送意圖、受眾、交際場所和動機都有所差別。在文內因素方面，三個譯本主要是在前提、詞匯、句子結構、超音段特征中存在差異，主要是文外因素的差異所引起的。

原文是一篇古文言小說。小說是以刻畫人物為中心，通過完整的故事情節和具體的環境描寫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體裁。在小說翻譯中要關注語言個性、人物形象塑造、情節描寫、環境描寫、文體風格、敘事視角等的翻譯。三個譯本基于不同的發送意圖，在譯文中存在諸多差異，本文就詞匯、句子結構和超音段特征中存在的差異進行對比分析。

1. 譯文詞匯分析

由于原文時代背景為隋朝末年，原文出現了很多當時的地名、官名以及中國特色詞匯。三個版本的譯者由于文外因素和文內因素之間存在差異，選用了不同的詞匯和翻譯方式。

（1）地名

例1：西京 ?楊：West Capital ?Wang： the western capital.5

周：the city of Xijing （presently Xi’an）

例2：江都 ?楊：Yangzhou ?Wang： Jiangdu 江都3 ? 周：Jiangdu （presently Yangzhou）

例3：太原 ?楊：Taiyuan ?Wang：Taiyuan ?周：Taiyuan

分析：楊譯本將“西京”的本意：西部都城，翻譯了出來，把“江都”和“太原”都直譯，沒有進行任何的解釋。Wang也譯出了“西京”的原義，直譯了“江都”，但同時在后面加上了漢語和注，在腳注中對此進行了詳細的解釋和說明，對“太原”僅采取直譯。周譯本中將“西京”譯為了一個簡單的都城，同時在行間注里加上了現代對應地名，“江都”采取了同樣的解釋方法，“太原”也是進行了直譯。通過對三個地名翻譯的對比，可以發現，楊譯本對可能阻礙外國讀者理解的地名進行意譯，方便讀者閱讀。Wang譯本則是在腳注中使用大量筆墨，向外國讀者詳細解釋具體信息和歷史背景，利于讀者了解和研究中國地理和歷史文化。周譯本則是加注了地名對應的現代名稱，方便現代中國讀者理解文本。

（2）官職名

例1： 司空

楊：councillor ?Wang：Minister of Works ?周：Premier

例2：衛公

楊：the Duke of Wei ?Wang：the [future] Duke of Wei 衛公 ?周：Lord

例3：左仆射平章事

楊：minister and acting as a prime minister ?Wang： Vice Director.41 ? 周：premier of the court

分析：楊譯本將“司空”（可理解為古代工部尚書，或是地位較高的中央朝臣）簡單處理為了“議員”，將“衛公”處理成了“the Duke of Wei”，將“左仆射平章事”（相當于古代丞相）翻譯為“minister and acting as a prime minister”，對三個官名都進行了歸化翻譯，簡單易懂。Wang譯本中將“司空”譯為“Minister of Works”，采用了“工部尚書”這一意義，將“衛公”處理為“the [future] Duke of Wei 衛公”，將“左仆射平章事”則譯為“Vice Director”，后兩個官職名都加了腳注進行解釋說明，翻譯用詞也都貼合譯入語的用詞習慣。周譯本中則是將“司空”簡單譯為了“premier”，認為楊素的地位基本相當于丞相，將“衛公”譯為了“lord”，將“左仆射平章事”譯成“premier of the court”，用詞簡潔，主要對官職的重要性和地位進行了把握，選用了英文中常見的官職名，譯文更顯地道。

（3）中國特色詞匯

例1：絲蘿

楊：vine ?Wang：dodder ?周：vine

例2：五更

楊：before dawn ?Wang： the fifth watch， 14 ? 周： about 4 O’clock

例3：真丈夫

楊：a stout fellow ?Wang： a real man ?周：really a man

分析：“絲蘿”和“喬木”代指“女性”和“男性”，描述女性對男性的依賴，戀人之間彼此依存，不可分割。“五更”是中國特有計時方式中的時間描述詞匯。“真丈夫”指代有作為、有男子漢氣概的男性。楊譯本中對“絲蘿”進行直譯，將“五更”和“真丈夫”進行了意譯。Wang譯本中也將“絲蘿”進行直譯，但卻對整句話進行了加注，從而解釋其文化含義，將“五更”和“真丈夫”進行了意譯”，并加注解釋。在周譯本中，對“絲蘿”的處理與前兩者相同，“五更”則進行具體化處理，翻譯為“about 4 O’clock”，這可以使讀者有清晰的時間概念，對“真丈夫”的處理與前兩者也相似。

對三個譯本中對詞匯的處理進行對比，筆者發現翻譯策略與發送意圖、受眾、交際場所和動機相關，楊譯本將詞匯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歸化翻譯，方便讀者接受、傳播中國文化;Wang譯本對相關詞匯加腳注進行詳細解釋，利于讀者理解文本;周譯本則最為歸化，同時為了使譯本讀起來更為流暢，只對地名進行了行間注處理，加注較少，為翻譯愛好者提供了優秀的范本。除了以上三類詞匯，其它類詞匯的翻譯，相對而言，楊譯本和Wang 譯本用詞簡潔準確，周譯本用詞則更為精致華美。

2. 譯文句子結構分析

例1：又曰：“觀李郎儀容氣宇……曰：“州將之子。”

楊：

he said to Li： “Judging by your looks and behaviour ……remarkable in Taiyuan？”

……

“What is he now？”

“He is the son of a provincial general."

Wang：

He further said， “Master Li，

……

The guest said， “……？”

Li Jing said， “……”

周：

Watching Lijing chewing and drinking， he added up： “Brother Li. ……“The beloved son of the general of the prefecture.”

分析：這幾個句子是連續的對話，楊譯本和Wang譯本都將其處理為了單獨的對話段落（也可以說是小短句），顯得對話錯落有致，較為簡潔。周譯本則還是處理為了一個段落，同時補充出句子邏輯，使得句子連接緊湊、邏輯緊密，更符合英文行文風格。

例2：既設床，爐中烹肉且熟。張氏以發長委地，立梳床前。公方刷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如虬，乘蹇驢而來。

楊：The bed was made， meat was boiling in the pot…… rode up on a sorry-looking donkey.

Wang：After setting up the beds， they cooked meat……//Miss Zhang let her long hair ……. //Suddenly ……

周：Having the bedding made …… //Out of the door， Lijing was about to……

分析：原文本是幾個句子單獨成段，三個譯本卻根據不同的邏輯關系將句子進行了合并。楊譯本將其合并為一個句子，中間多使用小短句作為分句，Wang譯本處理為了三個句子，周譯本合并為了兩個句子。三個譯本對原文句子進行了不同的層次劃分，使得句子銜接緊湊，更符合英文重邏輯關系、多長句的特點，利于英文讀者的理解，符合各自的交際動機。其中前兩個譯本的句子結構和原文多小短句的特點更為接近，最后一個譯本則更符合英文多長句的特點。楊譯本和周譯本還在翻譯中補充出了具體的畫面，都把李靖當時在畫面中的位置補充了出來，一個是“at the door”，一個是“Out of the door”，周譯本還對紅拂女梳頭的畫面進行了詳細的描述。這些技巧都增強了譯本的畫面感，更符合小說文體的特征，能激發讀者的想象力、增強代入感。

例3：公前揖曰：“天下方亂，英雄競起。//公為帝室重臣，須以收羅豪杰為心，不宜踞見賓客。”

楊：Li approached and said…… //As chief councillor……

Wang： Li Jing stepped forward……. //You， sir， are a mighty minister …… //You ought occupy yourself with thoughts …… //It is inappropriate…… ”

周： Seeing this， Lijing bowed and came up with the words as the following： “Your Honor…….”

分析：原文中此句為李靖初見楊素的開場白，文言句讀為后人所作，因此劃分方法并不唯一。楊譯本中劃分為兩句，在第二句增譯了“Your highness”的尊稱，體現了英文縝密的句子邏輯，補充出了李靖與楊素對話時的尊重。Wang譯本中將李靖的話劃分為了5句翻譯，簡潔明了，但是句間邏輯不夠強，不過也補充出了下級對上級用的尊稱：“sir”。而周譯本中，不僅補充出了句間邏輯，將原文兩句話整合翻譯為一句話，同時補充出了體現尊重的“Your Honor”以及鞠躬之后站起的動作，可見譯者充分考慮到了中文和英文句間邏輯的差異，對英文的句子結構有準確的把握。

3. 譯文超音段特征分析

本文出現的超音段特征有間注和腳注，它們可以起到解釋說明的作用，但也可能干擾讀者的閱讀流暢度。比較三個譯本，楊譯本僅有一處加了行間注，對朝代的起始時間進行了交代，Wang譯本不僅附加了很多中文，且腳注面積則多達數頁，對地名、官職名、朝代、文化負載詞等進行了詳細解釋說明，周譯本則是僅給幾個古代地名加了行間注。三個譯本的超音段特征方面的差異，即加注方面存在的差異，取決于譯本不同的文外因素。譯本文本接受者、發送者意圖、文本接受場所、交際動機和預期文本功能之間存在的差異，導致三個譯本對超音段特征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利用，楊譯本和周譯本更傾向于少加注、提高文本閱讀流暢度，因為前者的發送意圖為傳播中國文化，需要受眾能夠接受和理解譯本才能激發其閱讀興趣，而后者作為翻譯范文更重要的是教會翻譯愛好者翻譯技能和理念。而Wang譯本由于發送意圖為傳播和研究中國文化，因此增加了多處解釋說明。

四、結語

譯前要利用諾德的文本分析模式對文本進行分析，尤其是對文本外因素和文本內因素。通過分析，幫助譯者充分了解原文特點，確定翻譯目的和交際動機，從而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和技巧。針對不同文體確定不同的翻譯側重點，滿足受眾需求。沒有哪一個版本的翻譯最好，只有最適合的翻譯，翻譯意圖不同，翻譯版本也會千差萬別。本文分析的《虬髯客傳》三個譯本各有千秋，但都使用了歸化翻譯策略，對詞匯進行意譯或者加注說明，對句子層次準確劃分、補充出句間邏輯，使其盡量符合英語句子結構特點，使用行間注和腳注進行解釋以免造成閱讀障礙。作為文言小說翻譯，三個譯本的人物形象塑造都很豐滿，情節刻畫也十分深入，對小說翻譯的特點了如指掌，且進行了非常優秀的詮釋。楊氏夫妻譯本簡潔明了，忠實原文，讀起來如沐春風;Wang譯本對中華文化相關詞匯進行了詳細解釋和說明，同時在譯文中插入了漢字，利于讀者對中國和中國文化的理解和研究;周勁松副教授的譯本則邏輯緊湊、畫面感強、用詞華美。三個譯本基于不同的發送者意圖，都實現了最初的文言小說翻譯目的，都值得認真研究、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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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杰，女，漢，河南省周口市，研究生在讀，電子科技大學，研究方向：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