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昊
大運河橫貫南北,源遠流長,它連接了南北的經濟、政治、文化,可以說它的影響是深遠的,它承載著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演變,它的開鑿是文明史上重要的一筆。河北緊鄰北京、天津、是重要的沖關要塞。燕趙文化多姿而燦爛,河北的文化和大運河的文化是密不可分的,在歷史發展中一直在互動與交流,而在所有的文化的傳播中,人是重要的載體,因為人是文化基因的攜帶者和傳播者,人在流動中已經不自覺的促成的文化的演變。歷史上文人為求功名而北上,將南方的文化特色沿運河一路播撒。藝人為求生存而南下,所到之處,為了迎合當地人的藝術欣賞需求,將自身原有因素與當地文化不斷融合,促進了城市文化基因的嬗變,推進了歷史演進。例如,《茉莉花》就屬于同宗變體的民歌,它的流變正是南北大運河不斷交流的真實寫照。
而且,對于音樂非遺的研究離不開民族音樂學的研究方法,無論是田野調查還是文案整理,這與人類學的研究方法有相似之處。所以,基于文化人類學對其展開研究是非常必要的。不僅如此,文化基因是社會生物學和模因研究的內容,而對其研究又離不開歷史學的研究方法,相信,只有基于文化人類學的視角運用相關學科的研究方法才能更為準確的梳理大運河河北段的文化演進和歷史發展,才能從內而外的去談論音樂非遺的傳承策略。
京杭大運河河北段流經廊坊、滄州、衡水、邢臺、邯鄲6市總長近600公里。大運河是一條動態的水系,是一條歷經兩千五百年依然展現著生命姿態的動態景觀和活化石。對于大運河河北段音樂非遺的研究就要打破學科壁壘和藩籬,不能只拘泥于對音樂本來或者藝術作品的分析而已。只有將這一音樂藝術事項放入人類學的視域當中,才能從更深的層次和更為廣闊的文化境遇中感受大運河的生命張力。
河北音樂非遺包括民歌、說唱藝術等眾多的藝術形式。鼓曲藝術是音樂非遺中的有說有唱的藝術形式,是說唱藝術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河北的鼓曲藝術也是豐富多樣的,西河大鼓、京韻大鼓、木板大鼓的發源地都在河北省。哈哈腔劇種主要產生于河北保定清苑地區,歷經百年發展,最終成為具有河北特色的藝術形式。
河北號稱燕趙,源自先秦的燕趙兩國。河北位于東經113°27'至119°50',北緯36°05'至42°40'之間,地處華北,漳河以北,東臨渤海、內環京津,西為太行山地,北為燕山山地,燕山以北為張北高原,其余為河北平原。雖然兩國在發展中形成了不同的歷史文化,但是在歷史發展中進行了不斷的交融。先秦的燕國文化是由苦寒表現的文化。而趙國文化呈現的則帶有法家文化的影子。秦漢時期兩種文化不斷交融。在魏晉時期除了進一步的相互交融還不斷融入胡人文化。唐后走向漢化,宋遼夏金時期,南北文化逐漸促使燕趙融為一體。而北京成為首都后,對燕趙地獄文化產生重要的影響,發生著新的變異。
第一首:
(領)搭錨(眾)喔喔,(領)喂嗨(眾)唻嗬,(領)喂嗨(眾)唻嗬,(領)呦嗬(眾)咳,(領)呦嗬(眾)唻啃,(領)喂啃(眾)咳,(領)喂啰(眾)咳,(領)喂嗨(眾)咳,(領)哎呦嗬唻,呦唻嗬(眾)咳。
第二首:
手爬鵝包兒腳蹬沙(吔哎),找些(里多)錢兒來盤冤家(呦歐啊毆)。船上人兒實在苦(歐啊毆)。何不(里多)當初來學農夫(吆嗬嗬嗬哈),學了(里多)農夫來有好處(歐),白日(里多)一夜晚來一堆窟(嗷歐啊毆)。
這兩首都是船工號子,第一首選自河北京杭大運河,第二首選自四川省高縣南廣河船工號子,現在對于兩首船工號子進行對比研究。首先,兩首曲子都是起錨號子,在作品題材上是一致的,但是在音樂本體當中,卻折射出截然不同的音樂意蘊。從其所產生的地理、文化中分析兩首船工號子的曲式特點和精神內涵。
首先,在音樂的節奏上看,我們明顯感受到,河北的船工號子節奏較為整齊,明顯的2/4拍,體現出進行曲的風格特點,而四川的船工號子卻為明顯的散板,節奏上的差異展現了兩地音樂風格的不同,河北為整齊高亢,四川的船工號子展現了南方曲調婉轉的特點,這與兩地的地理環境和人文都有著很深厚的關系。
在節奏上面,河北的船工號子在節奏上以每拍兩個八分音符或者前八后十六音符的節奏型為主。而四川的船工號子在節奏上多以三連音、七連音等非正常節奏型為主,從節奏型上也可以看出兩地人的性格特點。北方人多直爽、豪邁,南方人多委婉多情。從音樂旋律來看,河北的船工號子的旋律多以跳進為主,有六度的跳進,也有四度的跳進。而在四川的船工號子中,旋律幾乎沒有跳進,都是以級進為主,旋律平穩。從旋律的走向上可以看出河北人的性格比較高亢,而四川人的音樂更多的展現娓娓道來的細膩。
四川的船工號子不長,結構規整,歌詞純樸,簡單通俗,但卻意味深長。同河北船工號子相同,歌詞當中運用了大量的感嘆詞和地方的方言,“盤”在當地話就是養活的意思,“窟”在當地話中是家的意思,也就是居住的意思。同河北的船工號子有許多相同之處就是在唱詞中有很多感嘆詞,也就是所謂的口頭語。體現了民歌朗朗上口的特點。歌詞中把要養活的人即“妻兒”比喻成冤家,“冤家”通常指仇人,這里把親人比作所謂的“冤家”更加體現出感情的深刻,這種修辭手法的巧妙應用使得歌詞生動詼諧,充滿了世俗性。
河北大運河船工號子的歌詞較為簡單,整齊劃一,多用語氣詞,體現了在活動中大家需要統一氣息、統一步伐、達到集體勞動協作的要求。歌曲短小,精悍,朗朗上口,清晰的展現了船工工作的情景。
河北大部分為平原,不受山地阻隔,交通便利,所以也使文化交流比較順暢。尤其是京杭大運河的連接,使音樂文化隨著滔滔江水,南下北上,實現了無障礙的交流和互動。因而地勢的平臺,又使區域內的群眾性情平和、內心寬厚,造就了音樂開闊、秀美的旋律特點和審美特征。然而,四川地勢險峻,南廣河更是有著9窩18峽108險的險灘,這些地理環境使交通阻礙重重,也造就了本土群眾堅韌剛毅的性格特征,他們對音樂的審美追求更加豁達開朗,塑造了音樂婉轉的旋律特點。
兩首曲子雖然都是民歌,從調式上來,雖然一首為羽調式,一首為宮調式,從調式上來看截然不同,但是從旋律上來看,旋律音多以1、3、5為主,從西方音樂角度上來看,這兩首曲子都呈現出較為,明朗的大調性,然而,按照情緒來說,這兩首曲子都是反映船工工作情景,甚至是勞動生活艱辛的場景的,而曲子的調性卻與音樂本身有著相反的折射,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疑問。
所以來說,對音樂本體的研究就離不開田野調查,可是據調查,在河北境內的大運河,由于自然條件而過早停運,當年在運河上工作的船工大多已經年邁,或者臥床。很遺憾,在調查中沒有采擷到一些民歌,或者關于當時船工在運河上工作的有意義的一手資料。兩首船工號子,一樣的作品體裁展現了不同的精神風貌。不同的地域,造就了音樂本體不一樣的風情。而民歌是人類在活動中最自然的文化流露與情感載體,而船工號子又是基于京杭大運河產生于發展的,更是大運河文化精神內涵的體現,是“活態文化遺產”。
遺產廊道的概念起源于美國,它的核心概念是“綠線公園”——“國家保護區”。它是保護遺產的一種方式方法。是線性遺產的充分體現。遺產廊道的意義是,基于人類活動所形成的在人類活動基礎上所形成的由自然、文化、歷史、風景等資源組成的在某方面具有獨特性的國家景觀,它的存在見證了這個國家在歷史發展中基于人的活動形成的物質資源極其歷史文化、民俗民間文化。京杭大運河正是蘊含了自然風景,又飽含了人類活動、歷史文化的重要廊道。而京杭大運河流布的音樂非遺無論其產生和發展都和大運河息息相關。
美國在遺產廊道保護的過程中打破了原有國家公園的傳統模式,保證了當地“活態景觀”的原真性。在遺產廊道建設中應將人、地、故事等連起來,才能構成一種完整的對于文化的體驗。后來的泰姬陵和阿格拉城堡在建設中也都有所借鑒。文化和遺產在不同國家、不同地區都有著相通之處,但是對于河北音樂非遺的傳承還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的。
“運河時代”是展現我國歷史上農業文明、它作為政治穩固、經濟運行、文化交融的大動脈,京杭大運河作為活態的、流動的遺產,飽含了深厚的文化內涵,音樂作為動態的文化遺產,其作用也是不容小覷的。人是文化基因的攜帶者,基于口述與音樂非遺形成了微妙的關系,是人的活動賦予了文化空間和表現形式,只有洞察到文化與表征的深層聯系,才能給出音樂傳承不一樣的建議。
古代文人北上,想要進京考取功名,學業生活單調枯燥,休息時空到茶館、酒肆里進行了詩書交流,時間長了這些地方可能會成為說書人的素材內容。商賈成為運河上流動更為頻繁的人群,他們同樣需要茶館、酒肆進行業務交流。而這些人交流的場所在歐洲就是類似咖啡館的場所,在現如今,在大運河流布的城市,在河邊可以仿照舊時的茶樓、酒肆建設場所,在場所里放能夠代表當地文化的曲藝形式,如昆曲、揚州平話、蘇州評彈、相聲、單弦、評書等等。只有將靜態的文化景觀和動態的藝術景觀相融合才能給人穿越時空的沖擊感受和真實性體驗。只有將音樂事象放入特定的空間環境中才能賦予他本來的意義。音樂非遺的“場域”對于音樂非遺的傳承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儀式音樂是音樂非遺重要的一部分。民俗活動、儀式等誕生都是大運河文化遺產的精神所在,這些活動都是千年文化的“活態景觀”,而人只有深入進去才能夠體驗到文化的內涵。而對于音樂非遺的傳承來說是一種新的啟示。大運河的浙江嘉興的網船會是較有特色的文化景觀,它源自清朝的咸豐年間,每年日逢中國的傳統節日,就會有成千上萬的漁民沿京杭大運河沿水而來,舉辦省會,祭祀先祖。這樣,以大運河為連線,將人的活動與精神信仰、情感需求、種族意識貫穿在一起的人類的活動就是研究人類學的最深層的表現。同時對于音樂非遺的活態傳承有著深遠的借鑒意義。
目前,“京杭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對于運河沿線省市來說,要完成黨中央交給的“運河文化帶”建設任務,就必須依托運河文化為主題,打造一批既能夠折射運河深厚文化古韻、又能表現當前運河沿岸人民嶄新風貌的曲目、劇目精品。期待河北的音樂家能夠為運河文化帶建設中的曲目、劇目創作提供新穎的靈感和多樣化的音樂素材。才能讓河北音樂非遺在新時代進行“活態”傳承。
河北省的歷史文化深厚,京杭大運河最為重要的廊道承載著上千年的歷史變遷,也創造了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歷史中行走的藝人攜帶者“文化基因”從運河的一個城市走向另一個城市,在文化變遷中音樂非遺也進行了不斷的嬗變,在這個過程中不但體現了多元民族文化下的民族認同,同時也體現了建設大運河文化帶的重要意義,而運用文化人類學的視域對其進行的研究更加全面的展現了音樂非遺“活態傳承”的文化內涵。■